「話說富堅老賊到底什麼時候更新啊，要不我們一起去老賊他們家，把老賊綁了逼迫他更新怎麼樣？」

  老唐抱著一摞買的限量版《全職獵人》漫畫書，興致勃勃地詢問路明非。

  「我記得在這邊黑幫是合法的，要不我們就借著分部的名號去綁架，然後關進小黑屋裡面？你覺得怎麼樣？又或者找個理由去把老賊的麻將桌給掀了。」

  「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路明非朝著老唐豎起來了一個大拇指，兩個人一拍即合。

  「你們知道富堅×博的地址在哪嗎？」楚子航提醒道。

  「說的也是，」路明非略微思考了一下，勐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怎麼就沒想起來這茬事，要不詢問一下萬能的諾瑪？」

  「……諾瑪不是這麼用的。」楚子航吐槽。

  這種毫無營養的對白源稚生實在不想聽下去了，聽聽這叫個什麼話。在他的面前明目張胆的說，要借著他們的名號去綁架別人。

  到底是他是黑幫還是這群二貨是黑幫？

  他很想立刻起身走人但是不能，只能低頭擦拭蜘蛛切。

  「可以看看你的刀麼？」

  源稚生抬起頭，對上楚子航的眼睛，他想起楚子航慣用的武器也是日本刀。源稚生雙手把蜘蛛切捧了過去，楚子航雙手接過，就著桌上燭火的微光凝視刀刃。他吹滅了燭火，光源消失之後蜘蛛切反而明亮起來，彷佛夜空中有看不見的冷月照亮了它。

  「是古刀吧？這麼昂貴的東西還作為武器使用？」楚子航交還了蜘蛛切。

  「放在刀劍博物館裡算是古物了，」源稚生澹澹地說，「不過刀還是要用才能稱之為刀，放進博物館裡去的話就只是刀的屍體。」

  「總覺得透著一股血腥氣。」楚子航說。

  「刀造出來就是髒東西，用得越多越髒，沾過的血能洗掉，腥氣卻留在上面。」源稚生說，「我看見你也用日本刀。」

  「爸爸留下來的東西，但是後來斷掉了，現在用的是彷造的。」

  「你父親？」

  「過世了。」楚子航澹澹地說，「能拜託你一件事麼？」

  「請說。」

  楚子航從背包里取出一個盒子，在源稚生面前打開，裡面是手指長的一截斷刀：「這是鍊金製品，無論是古物還是當代的作品，能打出這柄刀的人不多。我聽說日本刀的傳承很清晰，應該可以從碎片查出這柄刀的來歷。」

  其實楚子航之前已經詢問過老唐有關於這把刀的事情了，在鍊金方面，老唐可是專家中的專家。和那些徒有其名的磚家完全不同。

  只可惜這把刀並不是出自老唐的手，老唐能夠解析這把刀的原理，但卻沒有辦法追朔到刀的使用者。

  源稚生重新點燃蠟燭，就著光看刀身的紋路：「這是古物，庖丁鐵造，這種刃紋稱作『稻妻』，有電光形狀的折紋。這柄刀不會少於三百年的歷史，在拍賣會上能拍出上億日元的價格，能用作武器的人應該有很強的財力。它有刀銘麼？」

  「沒有刀銘，但有一種奇怪的特性，如果長時間揮舞，刀上會凝結露水，每一揮刀像是潑灑雨水那樣。」

  「這是《南總里見八犬傳》中提到的那柄『村雨』的特點，說這柄刀殺人之後刀身會自動地凝出露珠清洗刀身的血跡。不過村雨是虛構的，刀上凝結露水是某種鍊金刀劍的屬性，露珠來自空氣中的水分。根據這些線索應該能查出這柄刀的打造者，甚至能查出它的傳承。這件事就交給日本分部來做吧，應該會給你滿意的答覆。」

  「謝謝。」楚子航說，「你的刀也是家傳的？」

  「不，我沒見過我父親，他也沒給我留下什麼東西。我是個孤兒，從小跟弟弟一起被人收養，直到長大了才被確認有源家的血統。」源稚生說，「就像孤獨的喬治，你知道孤獨的喬治麼？」

  「聽說過，它很有名，有人說它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動物。」楚子航說。

  楚子航不多的愛好之一是讀書，而且他不論什麼書都會捧起來讀，所以會知道很多冷門的知識，比如那隻名叫喬治的平塔島象龜。象龜是世界上最大的陸生龜，最大的象龜能長到接近兩米長超過200公斤重。南美洲的加拉帕戈斯群島曾經是象龜的棲息地，這些笨拙的大傢伙平靜地遠離人類生活，直到被開拓新大陸的海員們發現。海員們把整隻整隻的象龜搬上船，這些傢伙非常耐餓，不吃不喝一年都不會死，是不會腐敗的鮮肉庫存，有時候海員們又會因為不堪重負把這些不會游泳的烏龜扔到大海里。

  加拉帕戈斯群島上的象龜越來越少，其中最稀有的是平塔島上的亞種，有記載的平塔島象龜只剩下最後一隻雄龜，它被發現的時候孤零零地縮在荒蕪的平塔島上，島上的植被已經被外來的野山羊啃光了。之後的幾十年中科學家再也沒有我到純種的平塔島象龜，所以這隻名叫喬治的雄龜是世界上最後的平塔島象龜，人們叫它孤獨的喬治。

  「源家是個古老的家族，但從江戶時代開始源家的人就越來越少，一度家族長老們認為源家已經沒有後裔了，但他們在山裡找到了我和弟弟，我們被確認有源家的血統，源家在家族中的席位這才恢復了。我被稱作源家的家主，但源家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我覺得自己就像那隻象龜。」源稚生說，「它在加拉巴戈斯國家公園，如果有機會環球旅行的話我想去看看它。」

  「你剛才說你有個弟弟。」

  「他大概已經死了。」源稚生澹澹道。

  而且是被他親手送葬的。

  「唉，想不到大家小時候過得都不容易，」路明非一口喝乾清酒感慨萬千，「我上初中老爹老娘就出國了，現在我都上到大學二年級了他們也沒說回來看我一眼，有時候我就想啊，是不是他倆又給我生了個弟弟妹妹什麼的，偷偷藏在國外不告訴我，否則我們家就我這麼一根獨苗，怎麼也不至於把我扔在叔叔家不管吧？」

  「我覺得我也可以參加你們父母雙亡組。」老唐拉著他的弟弟，飽含著情感地說道。

  楚子航黑著臉。

  「喂喂，我不是父母雙亡我只是爹媽不靠譜，他們都在世界某地活蹦亂跳呢！師兄的老娘也活蹦亂跳！還有就老唐你的爹，如果真的活著才是絕望呢。」

  路明非很無奈地吐槽著。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絕望了。

  畢竟老唐的爹可是黑王啊。要是真的活著的話，那可真就是災難了。

  「所以我覺得他死的挺好的。」老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反正現在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這樣還正好落下一個清閒。」

  源稚生眼角抽搐了一下。

  聽這口氣，感覺這位叫做羅納德唐的傢伙的父親好像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難不成是哪個混血種家族的大人物？

  可是他也沒有聽過哪位姓唐的大人物啊……

  而且資料上寫著，這位唐先生是被美國一位華裔收養的孩子，在一年多前，找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親生弟弟，然後就當卡塞爾學院的特邀老師。

  也不像是有多少深厚背景的樣子。

  ……看來還得多多查查這位唐先生。

  「你喜歡旅行？」楚子航出聲打斷了源稚生的思路。

  在這裡他也算是對老唐身份有一些了解的人，畢竟他的女友也是一位龍王。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甚至還應該喊老唐一聲大舅哥……

  不管怎麼說，好歹也要給這兩個醉醺醺的傢伙打個圓場。

  他倒是不覺得能查出來什麼，但萬一呢？

  「喜歡，但是很少有機會去旅行。最想去法國，那裡有個很有名的天體海灘，我想去那裡找份賣防曬油的工作。」源稚生說。

  楚子航說到父親的時候語氣很澹，可他的眼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出賣了自己的內心。

  源稚生對楚子航的第一印象是那種完全沒有溫度的人，無論對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談到父親的時候楚子航堅硬的外殼出現了一絲裂縫，源稚生想借這個機會多了解這些號稱本部王牌的傢伙。從直覺上來說源稚生不喜歡這幾個人，但橘政宗說得對，能被昂熱看作王牌，必然有過人的地方。他們年紀輕輕就能屠龍，肯定是不簡單。

  雖然源稚生不認為，他們是單槍匹馬就把龍王給殺掉，背後肯定有著卡塞爾學院的支持。但是僅僅是這樣就已經能夠看出來這些精英們的實力了。

  「從黑道家主轉去賣防曬油？這不就跟皇帝去當乞丐一樣離譜嗎？」路明非給自己斟滿，重新加入了話題。

  「管理黑道是源家家主的工作，至於我自己，」源稚生說，「我想離開東京，找個溫暖舒服的城市過混吃等死的日子。」

  「好志向！」路明非伸出大拇指給源稚生點了個贊，「但是你真的能夠放棄你現在這般有權有力的生活嗎？人都是這樣。他們叫你少主，你在一個掌管日本黑道的家族裡地位僅次於大家長，你是這座城市裡呼風喚雨的人，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可離開了這裡你就不是大人物了。」

  「從大人物變回普通人的感覺可不好。」

  「當然了，我倒是認識一個非常想成為普通人的傢伙，他明明有著非常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改變整個世界，但是依舊還天天窩在自己的床上打著遊戲，整個人就彷佛就是一條爛掉的觸手怪。」

  路明非感慨地說道。

  老唐用著一種略帶佩服的眼神瞥了一眼路明非。

  「是嗎，那我倒是挺想認識一下你口中的那個人的。路君，如果你是那隻叫喬治的象龜，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路明非愣住了。

  「……我不知道。」

  他也很想和自家傻子兄一樣，天天窩在家裡面混吃等死。

  但是那種日子對於他來說非常的空虛，一眼就可以望到盡頭。無論怎麼樣，他都是那個無比廢物的宅男，他和傻子兄不一樣。

  路明非想要得到強大的力量，想要變得與眾不同，想要得到他人崇拜的目光。

  他還是當年那個坐在窗前眺望著天空，幻想著自己是一個英雄的小衰仔。

  他也想像傻子兄那樣，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保護其他人。但是他也知道，那並不只是兒戲，傻子兄所背負的痛苦，並不是他這種廢柴可以體會到的。

  「喬治是世界上最後一隻平塔島象龜，而我是世界上最後一個源家後裔，最後一隻平塔島象龜應該為了種族不滅努力地繁殖後代，最後一個源家後裔應該重振家族在黑道中的威望，但是喬治只是想回自己的水坑裡去打滾，而我只是想去天體海灘上賣防曬油。」源稚生盯著路明非的眼睛，「我就是這種人，其實蛇岐八家的黑道事業和秘黨的使命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去賣防曬油。」

  「那你為什麼不去？如果你在午夜跳上飛機，明晚就可以在海灘上餵鴿子了。」路明非有些不解地問道，「想做什麼事情就去做啊，就算失敗了，那也是一個寶貴的經驗，難不成你還擔心，如果你跑出去了會被家裡的人抓住嗎？」

  說著說著，路明非一不小心的腦迴路又跑到了十萬八千里去了。

  如果給源稚生的性別換一個，那麼他就可以算得上是黑道的公主了吧？落跑的黑道公主，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一心想過平靜的生活，在本家的追殺之下倉促逃竄，危機關頭遇見了那個對的人。

  然後就和那個人一起攜手躲避著本家的追殺，說不定還會躲到一個深山老林裡面，醞釀出來了幾個娃。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幾年後帶著自己的丈夫和娃，打臉那些之前看不起她的人。

  咳咳咳，名字他都已經想好了。

  就叫做《落跑黑道大小姐愛上我》。

  只可惜，源稚生是個男的。

  路明非有些遺憾地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