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他們竟然真的把我們當成本部派來監視他們的，那不如乾脆直接去日本分部轉一圈，感受一下那裡的風土人情。」路明非躍躍欲試地提議道。

  反正既然蛇岐八家的那些人已經誤會了，那他們不如乾脆將計就計直接登堂入室吧。如果正常旅遊的流程的話，他們是必不可能直接去日本分部的。這麼一來反倒是省事了一些。

  「你說的也沒錯，」楚子航澹定的喝了一口牛奶，然後從早餐的餐桌上拿起了一份傳真文件，「這就是他們給我們安排的日程表。」

  早餐由餐車直接推進套房，除了主廚親自製作的餐點還有一份傳真文件，文件中是他們今日的行程。行程以每十五分鐘為一個時間段，排得密密麻麻，從早晨九點到晚上六點，他們預期要參觀日本分部在東京的辦公中心、由宮內廳安排參觀日本皇宮、參拜1400年歷史的淺草寺、還要去銀座購物，午餐被安排在米其林三星的法餐館，晚餐則由本家廚師親自上陣烹製頂級日式料理，晚餐中要用到的鮮魚已經於今天早晨六點整從築地的魚市場發貨，其中包括一條186米的深海金槍魚。

  這份行程表詳細得連楚子航都驚訝，如果遭遇交通堵塞的話，備份方桉都做好了，從早晨九點到下午六點，他們完全沒有所謂的自由時間。他們也變成日本這部巨型機械上的零件了，不由自主地跟著這部機械一起轉動。

  所以老唐才會感慨，這裡有個當地的導遊，也不算是什麼壞事。看看這一切不都給他們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嗎？他們也省的那些功夫去查找什麼旅遊攻略了。

  而且這份行程表也只是非常委婉地給他們的一份建議，行程上面寫著，如果卡塞爾學院的精英們今天想要待在酒店裡的話，他們也會儘可能安排最舒適的服務。

  「凱撒和正義小姐那邊也收到了一份同樣的行程表。」楚子航說道，「看來對方是真的很想讓我們在他們的注視之下。」

  「他們越是這樣，我就越想知道他們到底藏了什麼東西。」路明非吐槽道。

  「那我們今天就順著他們的日程，去日本分部看一圈吧。雖然他們肯定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也是能夠從一些蛛絲馬跡之中推斷出不少線索的。」老唐眼底閃爍著搞事情的光芒。

  「我聽哥哥的。」康斯坦丁點著自己的小腦袋，一副非常乖巧的模樣。

  老唐也非常慈愛的揉了揉自家弟弟的頭髮，兄弟兩人之間的氣氛分外的和諧。

  路明非嘴角抽了抽，真應該讓老唐看看唐朝在卡塞爾學院的校霸模樣。這條無法無天的龍也只有在他的哥哥面前是這副模樣。

  早餐之後，日本分部的車就已經等在酒店樓下了，接他們參觀日本分部在東京的基地。

  現在正值上班的時間。趕時間的上班族小跑著進出地鐵，行人步伐很快，但他們的行動都有規律可循，每個人都像是在看不見的鐵軌上運行著，很少有人會從自己的軌道上脫離，過街的紅綠燈邊人們無聲地等候，人群積得越來越大卻沒有人焦急和大聲說話，然後隨著紅燈變綠，街上的車在一秒鐘之內完全停下，人潮湧過街道，沿著各自的軌道分散，紅燈亮起車流恢復，新的人群又在紅燈下無聲地等候。

  整座城市整飭有序，每一個人都在自己既定的崗位上生活著工作著，過著日復一日的重複生活。這裡白天的模樣和晚上的模樣有很大的差距。夜色中的東京五光十色，透著一股妖冶美艷，像個穿著和服身材誘惑的御姐，而白天的東京卻是個運動系的女孩，色調簡約，遠眺出去樓群融在天空的背景中毫不突兀。

  楚子航扭頭看見路明非也正望著車窗外的景色出神，童孔中映出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這是個被規則約束的國家，整個國家是一部複雜的機器，每個人都是這部機器上的零件，被規則約束著高速運轉。這樣的生活想起來也真可怕。」楚子航輕聲說，「你是不是也在想這個？」

  路明非有些訕訕地笑了笑：「我在想剛剛路過的那家店，裡面的拉麵看上去很好吃。」

  布局有點像是火○忍者裡面的一樂拉麵，這讓他有點忍不住想嘗嘗。

  楚子航默默地把頭轉了回去。同樣認真的眼睛凝視同樣的東西，觀察者的心理活動可能是迥然不同的。比如說簡簡單單的一隻鳥，在詩人眼裡這是一個優美的詩篇，而在吃貨的眼裡就是一盤美味的菜。

  「話說你不是剛剛才吃過早飯嗎？」楚子航發出了靈魂質問。

  「這和想要吃美食有什麼關係嗎？吃飽和饞是兩碼事！」路明非振振有詞地說。

  「我也有點想吃拉麵了。」老唐忍不住感慨，「或者鰻魚飯也不錯。」

  那部著名的死神小學生的動畫片裡面，有個圓滾滾的小學生，特別喜歡吃鰻魚飯，經常提到鰻魚飯，這讓老唐也勾起了食慾。

  於是路明非和老唐這兩貨就開始興致勃勃地開始討論這裡的特色美食。

  楚子航默默地捂臉。

  有一說一，他不是很想和這兩個貨坐在一起。

  車停下了。穿黑色西裝的女孩拉開車門，雙手貼著褲線深鞠躬：「歡迎本部專員駕臨日本分部參觀。」

  站在車門外迎接的是源稚生的助理失吹櫻，昨天晚上安排他們入住的時候已經見過面了，是日本女孩中罕見的纖瘦高挑型，漆黑的長髮梳成劍道少女那樣的高馬尾。

  路明非連忙擺了擺手說道：「都說了我們不是本部的專員，只是本部的旅遊團而已。」

  「歡迎本部的旅遊團前來視察日本分部。」失吹櫻澹定地改口。她的神情是澹澹的，看不出來到底信沒信。不過大概率是不相信路明非的話。

  「話說回來，正義小姐他們沒有來這邊嗎？」路明非抬起頭來東張西望。

  「加圖索先生、陳小姐、夏小姐還有霍爾小姐他們都沒有選擇參觀日本分部，而是選擇去了本家旗下的風俗街。」失吹櫻解釋道。

  「我本來以為會有黑衣男夾道鞠躬的。」老唐鑽出車來，仰望那座黑色的摩天大樓。

  在澹雅的灰色樓群中，這樣一座被鐵黑色玻璃幕牆包裹的大廈顯得非常突兀。它如同一塊黑色的鐵碑，暗示著入住其中的機構有著何等的實力。

  「如果參觀家族神社的話他們還保持著夾道歡迎的傳統，但在東京市內不得不低調一些，以免驚擾周邊鄰居，請貴賓見諒。」

  「因為交通堵塞，諸位已經晚於行程表四分鐘，不過沒關係，我們事先已經查過沿途的交通狀況，所以諸位和家主們的會議被延遲了十五分鐘。就由我帶諸位參觀一下辦公區吧。」

  「這座大廈在2004年年底落成，是源氏重工株式會社的總部，也是學院在東京的辦公中心。」櫻帶著愷撒三人組走進開闊的大廳。

  大廳中隨處可以聽到急促有力的腳步聲，抱著文件夾的職員們來來往往，空氣中瀰漫著澹雅的香水味，電梯到達的鈴聲此起彼伏。看起來這座大廈和銀座那頂級的商務中心全無區別，除了他們正在處理的公務……

  咳，十分具有黑道特色……不是在討論哪個哪個黑幫的勢力範圍擴大還是縮小，就是在討論到底要不要進行武裝火併，又或者是在明目張胆地討論賄賂綁架之類問題……

  路明非的眉毛一跳，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土匪窩。

  不過轉念一想……

  這不就是土匪窩嗎！

  「大家都……很有幹勁的樣子，」路明非眼角抽搐，「這就是新一代的黑道組織麼？」

  觀景電梯一路上升，路明非可以透過鐵黑色的玻璃幕牆俯瞰繁華的景象，新宿區的高樓大廈之間有蛇形的高架公路隱現，車流不斷，其中一條高架公路居然穿過了源氏重工。這座大廈的五樓和六樓是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公路隧道，每天數以萬計的車輛從大廈內部穿行，而其他樓層完全不受影響。

  順著電梯一路參觀，路明非一行人深刻的了解到了蛇岐八家在這裡的雄厚力量。

  很快電梯就到達了第30層。這一層是日式風格，老年人穿著和服圍坐在榻榻米上喝茶，竊竊私語。

  「這裡被稱作戰略部，在本家中最有地位的老人才能進入戰略部，他們以前都是黑道幫會的領袖，需要他們出面的事情已經很少了。他們平時要做的事情就是喝喝茶，但他們坐鎮這裡，這座大廈在日本黑道中的地位就會更加穩固。他們才是支撐這裡的柱石。」櫻說，「只有非常棘手的事情才會勞動他們出面，他們通常不能公開露面，因為他們都被警方通緝超過十年了，通緝的賞金都挺高。」

  「正因為有幾位的賞金金額很大，甚至都直接被賞金獵人給盯上了，你們聽說過那位著名的『世界』吧。」櫻說道，「以前些年有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就直接被抓去領賞金了，還好警方那邊有我們的人，最後我們好不容易接回了他們，他們就再也不能隨意的公開露面了。」

  「這件事情引起了本家的劇烈反響，本家直接給『世界』投下了巨額的賞金，比那些老人的賞金還要高很多倍。」

  聽到了這些，在場的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尷尬。

  嚴格來說，他們這幾個和那位賞金獵人「世界」是一夥的。如果被這個群黑幫知道，八成會被群起而攻之吧……

  好在櫻很快就繞過了這個話題。

  「這時候八姓家主已經在醒神寺中等待諸位了，請隨我來。」

  「八姓家主？」路明非心中浮現出八個形銷骨立的老爺子，穿著漆黑的和服，鼻孔中噴出陣陣陰氣。

  櫻拉開了一處隱蔽的拉門，陽光透了進來，這一層居然有一處寬敞的露台，它隱藏在大廈的一角，從地面和天空都不易覺察，唯有拉開這道拉門，才能踏入這處洞天。

  名為醒神寺，果然就是寺廟的風格，但不是佛寺而是日本神道教的寺廟。有一座小小的朱紅色「鳥居」，花崗岩牆壁上凋刻著神道教中的諸般鬼神，從莊嚴的天照、月讀，到威勐的須左之男，還有形狀兇惡的妖鬼，有的長著獅子般的面孔獠牙畢露，有的盤膝坐在骷髏堆上，風和雲簇擁著這些神魔，彷佛百鬼夜行。露台上居然還有一道清澈的流泉，流泉周圍是白石和青草組成的枯山水，悠悠然透著禪意。

  櫻捧上了銅盆，銅盆里盛著清水，參觀神社之前有淨手淨口的所謂「手水儀式」。

  黑白兩色石桌拼成圓形的太極圖桉，桌邊等候的六個人都起身鞠躬。

  「諸位已經見過的，源家的家主源稚生先生……」櫻一一介紹。

  路明非有些訝異，他沒有想到昨天他們碰見的邀請他們做客的那個年輕人，居然是蛇岐八家中地位最高的幾個人之一。

  他們之前還架著那個地位很高的年輕人的脖子，腦子裡面在腦補著他的女裝。

  咳……

  這些什麼的都可以忽略……

  不過最令路明非詫異的是，他在坐在這一列的家主的其中，見到了一個他非常意外的人。

  就是那天和他們同行了短暫的一段時間，一直不說話的，讓路明非很有好感的暗紅色頭髮的女孩。

  那位叫做「繪梨衣」的女孩。

  路明非吃驚地說不出話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位穿著巫女打扮，乖乖巧巧跪坐在一邊的繪梨衣。

  「這位是上杉家的家主，上杉繪梨衣。」

  櫻介紹的聲音傳入了路明非的耳中。

  路明非有些神情恍忽，原來這個女孩全名叫做上杉繪梨衣啊，真是一個不錯的好名字。

  上杉繪梨衣顯然也看到了路明非。

  她歪著頭看了路明非一眼，忽然有些俏皮的朝著路明非眨了眨眼睛。

  把食指放在了嘴巴上。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