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能長得很大，是因為爬行動物的細胞分裂和哺乳動物不同，它們的細胞分裂永不停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它們要蛻皮，因為持續長大的軀體總會撐破原來的外皮。」

  道恩低聲和老唐解釋說，「原則上說它們可以長得無限大，前提是有足夠長的壽命，而蛇雖然很長壽，但是壽命總是有限的。你聽說過阿瓦隆的傳說麼？在這個島上，時間是不流動的，任何東西都不會死去……」

  「所以它們能無限地長大？」老唐瞪大了眼睛。

  「猜測而已。」

  「剛才那些蛇是不是在怕我們？」老唐疑惑問道。

  道恩點點頭，打量老唐一眼，準確來說，是在怕你。

  老唐不知道他在其他人眼中其實就是一個移動的驅蛇花露水。還以為這是阿爾弗雷德的功勞。

  「上山吧。」梅林扶著自己的高禮帽，神秘地笑著。

  跟那幅畫中呈現的景象幾乎一模一樣，島嶼的周圍是一圈弧形的山壁，只有一個缺口，碼頭就修建在缺口處。

  這個地質結構看起來像是天然形成的，可又太過規整，形狀如坍塌了一角的古羅馬鬥獸場，而原本應該安放貴族座位的山壁上，卻是一個又一個的洞穴，開鑿得整整齊齊。

  四個不算人的傢伙沿著台階緩緩而上。台階是直接開鑿在山岩上的，表面粗糙但是平坦，潔淨無塵，走起來非常舒服。

  這是給人類開鑿的階梯……道恩眉頭一挑，這不應該啊……

  據他們猜測，這裡應該是由龍族製造出來的一處尼伯龍根，龍族的體型不至於走人類的階梯吧？

  哪怕是在霍納奇斯主峰上，安提哥努斯雖然在山腰上建立了夜之國，但真正在自己居住的地方，還是按照自己神話生物形態而建立一座巨人般的殿堂。

  還有那個由真正的「空想之龍」安格爾威德建立的「奇蹟之城」利維希德也不會按照人類的標準建立城市……

  這台階他們走起來很輕鬆，恰好符合人類的身體結構。這說明建造者是人類，或者至少和人類差不多身高，兩足行走。

  這裡是為人類建造的，或者說，是為人類體型的生物所建造的。

  可是……這座島嶼，無論它叫「死亡之島」還是阿瓦隆，只要它是尼伯龍根，就基本可以確定跟龍族有關。

  曾經行走在這些台階上的生物，到底是人類形態，還是昂首闊步的巨龍？

  梅林的腳步停在了一個洞穴外，原本臉上掛著的神秘的表情終於有了一些變化，變得很沉重。

  阿爾弗雷德的表情也變得很深沉。

  老唐悄悄地從阿爾弗雷德的身後探出頭來，視線投向洞穴深處，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導致這兩個人的神情發生了變化。

  那是一具棺材，一具完全用黃金鑄造的棺材，通體雕刻藤蔓般的花紋，就像被一株黃金的古樹包裹著。它是那麼的古樸莊嚴，但又奢華至極，令人毫不懷疑那裡面安放著一具古代君王的遺骨。

  「！」難不成是亞瑟王的遺骸嗎？老唐不著痕跡地瞄了阿爾弗雷德一眼。

  老唐的小舉動當然瞞不過天使級的觀眾，奧黛麗很輕易地就猜到了老唐在想什麼。

  不過奧黛麗也沒有多說什麼，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洞穴里的棺材裡。

  她覺察了這具金棺的異樣之處，它價值連城、工藝極致精美，卻用兩個手臂粗細的鐵箍箍住了棺材的頭尾。每個鐵箍上都連著四根粗大的鐵鏈，鐵鏈末端的鐵釺深深地插入岩石里。

  有人，無論是什麼人，似乎是害怕棺材裡的遺骨會復活，所以用鐵箍把整具棺材鎖死了，進而用鐵鏈將它固定。那是一具極致尊榮的棺材，卻也是牢不可破的囚籠。

  人類歷史上有類似的傳統，在古代的羅馬尼亞，盛傳吸血鬼故事的區域，親人們會把那些被認為可能是被吸血鬼咬死的人封進鋼鐵棺材裡，並在屍體的嘴裡塞上磚頭，這便能阻止他作為吸血鬼復活。

  洞穴旁的岩壁上有一小塊被拋光了，上面雕刻著他們看不懂的古文字，，每一根線條都是一條發怒的蛇，所有筆畫組合起來就像是暴躁的蛇群。

  根據詭秘三人組的經驗，這種文字應該是帶有著神秘學力量的文字，就像古赫密斯文之類的。

  奧黛麗覺得這應該也是龍文的一種，不過在卡塞爾學院之中確實沒有見到過這種文字。

  不過可以基本肯定的是，這是棺材裡那個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就像墓碑上的內容。

  老唐也看不懂，但他內心隱約有些不安，因為他竟然對這種文字有熟悉錯覺就好像自己曾經也掌握這種文字一般。

  老唐糾結地望著其他三人的表情，發現他們的神情都很平靜，也在仔細地閱讀這些文字。

  他們認識這種文字，老唐理所當然地認為，畢竟這裡安葬著的應該是亞瑟王的遺骸，或者是衣冠冢之類。

  就算不是，也會是什麼神話中的大人物吧。

  而阿爾弗雷德可是亞瑟王的轉世或者就是本人，當然認識了。

  那個梅林也是如此。

  「繼續往上走吧。」梅林帶著他們繼續拾級而上。

  每個洞穴里都有一具棺材，不同質地的棺材，有的用整塊的花崗岩雕刻，有的用黑鐵，也有用金銀之類的貴金屬，沒有一具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但每一具都用鐵箍箍好，再用鐵鏈鎖死在岩洞裡。

  老唐開始意識到這個神秘的島嶼中瀰漫著某種可怕的氣息。

  就像傳說中的那樣，這座島同時具備生與死兩種特質，參天的龍柏樹、反覆蛻皮的巨蛇，是它「生」的一面；而滿山的棺材，棺材中那些不可考證的遺骨，則是它「死」的一面。

  生與死，兩種截然相反的概念，在這座詭異的小島上達成了平衡。

  「這些都是……國王的棺材嗎？」老唐低聲問著阿爾弗雷德，他不怎麼敢面對道恩和梅林。

  在老唐的心目中，道恩的形象和這詭異小島阿瓦隆是一個級別的，那個黑手套餐廳給他帶來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他之前以為那個棺材就是亞瑟王的沉眠之地，結果很快結論就被推翻了。

  老唐看著滿島的豪華棺材，內心有點無語，阿瓦隆的九位仙后是把這裡當成國王旅館了嗎？讓國王死後也享受著至高的待遇？

  「是奧丁。」梅林的語氣變得很冷酷淡漠，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奧丁在占據這裡之後，就把這裡搞得烏煙瘴氣，一片死寂。」

  一邊說著，眼裡還閃爍著憤怒的光。

  雖然不知道這些棺材是怎麼回事，反正推給奧丁就行了，梅林臨時加戲。

  作為古代學者的梅林和道恩，認出其中有兩具棺材是古埃及「底比斯第二帝國」時代的製品，棺材用整塊花崗岩雕刻，重達數噸，表面刻有古埃及特有的鳥形文字。

  第一具黃金棺材則很可能是蘇美爾時期的東西，那是有記載的最古老的人類文明，那時候冶鐵術還未發明出來，反倒是黃金更為易得；至於那些黑鐵棺材，則應是西臺文明的製品，古西臺帝國就是靠著強大的鐵製刀劍橫掃小亞細亞的。

  就像老唐說的那樣，這些可能都是國王，或者是國王級別人物的棺材，它們本應位於世界各地的宏大王陵中，卻被不知道什麼人運到了這個尼伯龍根來。

  這是個帝王遺骨的博物館，卻從不對任何人開放，除非你知道它的經緯度、對現實世界開門的時間和進入的方法。或者像詭秘眾人一樣，直接「開門」進入這裡。

  最後他們登上了山壁的最高處。放眼眺望出去，海水恆定地微微起伏，天空永遠是同樣的顏色，周圍永遠是半明半暗，像是早晨又像是傍晚。

  回看島嶼中央，不知何時裊裊的霧氣已經湮沒了巨石陣，連參天的龍柏樹也只有樹梢暴露在霧氣之外。

  一切都介乎真實和虛幻之間，站在這裡，就好像抵達了世界的盡頭，讓人忽然間生出厭世的心來，想要坐下來慢慢地呼吸，就此化為一座石像。

  就連見多識廣的奧黛麗他們，都被這一刻的美震撼住了。

  「奧丁在哪裡？」阿爾弗雷德忽然轉過頭來問梅林。

  梅林看了一眼手中的鏡子，勾起了一絲愉悅的微笑，說：「祂已經發現我們了。」

  在老唐看不見的地方，最後一縷稀薄的灰霧消散了。

  然後……

  遠方巨大的龍柏樹下忽然亮了起來，仿佛有火焰燃起。

  這個沒有時間流逝也沒有晝夜變化的島嶼，像是要日出了。那點微光擴張得極快，很快半個天空都變成了金色，青色的雲塊完全被光芒吞沒。

  老唐什麼都看不清，但他本能地意識到那是有人來了。

  什麼人，他到來的時候，世界都被他的光芒照亮？他的氣息彌散在天地之間，就像是一面接天的高牆。

  這種情形只該出現在《聖經》或者《摩訶婆羅多》中，不是用於描繪人類甚至人皇的到來，而是描繪天國的洞開，神的降臨！

  老唐看不見在他的身旁，梅林和道恩都露出了不爽的神情，本體出場都沒有這麼點的逼格好嗎？

  憑什麼這個什麼鬼的奧丁竟然有這麼拉風的出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