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秦也明白他的意思，小樣，你還以為自己是胡屠戶，離了你大家都吃帶毛的豬。

  他還偏不順著李雪健說。

  他說起了宋江，與其他英雄好漢不同，宋江在很大程度上是個「文士」，沒有太多肢體語言，作為梁山泊的首領，他比其他好漢具有更複雜的內心世界。

  如何表演出內心的複雜很能考驗一個演員的功底。

  比如，「潯陽樓題反詩」是很精彩的一個片段。

  「如果一個演員能把宋江那種藐視一切的英雄氣概，既悲憤又無奈，同時又夾雜著膽戰心驚的複雜心路歷程表現地淋漓盡致，這肯定是中國電視藝術史上的一個經典角色。」

  得，說得好。

  胡占凡現在不走了，誰讓他走他也不走了。

  這個角色，只憑唐秦幾句話，就透了。

  是啊，一個演員如果能演活宋江，這種含蓄的表演，比武松、李逵等人肢體語言的表演無疑難度更大！

  李雪健明顯動了心，可是他就是不表態，我就急死你，看你急不急。

  胡占凡此時倒替唐秦擔心上了，擔心他說服不了李雪健，擔心如果再選一個人來扮演宋江，演不好，演砸了，那就對不起全國的的電視觀眾了。

  「老李，你，如果穿越回五百年前，五百年前的一個小吏，科級幹部，他為什麼會上梁山，當了老大後為什麼要搞招安……」

  唐秦站起來，直接端茶送客，我一個總導演，還要求著你來演，你不來演，大不了我自己吃胖了我自己演……

  就在他要送客的時候，李雪健的神情就莊重起來，是啊，國家公務員，一個科級幹部，為何會上梁山？

  「得，那我回去再看一下。」李雪健這次笑得挺憨厚。

  ……

  怎麼樣？

  看著胡占凡看兩位神仙打架，任鳳坡暗自舒了口氣，唐秦終於穩住了陣腳，他可是不知道，他剛才差點與飛天獎最佳男主角與最佳導演獎失之交臂。

  那就再看看，下午來的是林芳兵，她要化的是潘金蓮的妝。

  其實，林芳兵這位演員，大家都熟悉，後世，《唐明皇》播出了32年，林芳兵版楊貴妃依舊不可超越！

  冰爺版楊貴妃過於艷俗，穿著抹胸裙和皇上騎馬，放蕩輕佻就像風塵女子；李麗華版楊貴妃眉毛飛起，眼睛瞪得像銅鈴，雖夠威嚴卻失了女人味，而徐路版的楊貴妃則一臉苦相，十足小家子氣。

  影視圈中，楊貴妃這一角色被翻了成千上百次，但經典唯有林芳兵。

  唐明皇中，林芳兵飾演的楊貴妃膚若凝脂，芙蓉如面柳如眉，少女時期嬌憨可愛，中年後成熟嫵媚，是真正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這時的她身高1米7，高鼻樑，鵝蛋臉，長發飄飄，因為過於美貌，只能出演一些花瓶角色……

  但是，唐秦看中的就是美貌。

  《水滸傳》中潘金蓮這一章節在其中很出彩，容易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加之有央視作背書，藉此角色翻紅不是沒有可能，此時報名競爭的人很多，林芳兵自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再說，《水滸傳》開機選角，導演唐秦親自找到了她，希望她出演潘金蓮這個角色。

  「您看，試哪一段？」試戲，林芳兵並不打憷。

  「潘金蓮勸酒這一段，如何？」唐秦說著，並不是與林芳兵商量，直接喊人給林芳兵化妝。

  「那也得有武松搭戲。」林芳兵瞅著滿屋裡，一米八的個子惟有導演一人，「那也不用麻煩別人了……」她一臉的笑意，試戲，她也想試試導演的成色。

  「嗯，」人家在笑，唐秦臉上卻板起來，「你再笑一個，就是潘金蓮那種笑。」

  林芳兵明白，這試戲從笑就開始了。

  她長舒一口氣，卻走到窗子前，琢磨了幾分鐘。

  這幾分鐘，滿座的人沒有人說話，都在等著看潘金蓮怎麼笑。

  為什麼要笑？胡占凡一時搞不明白，可是他想搞明白，他試著往裡擠了擠，沒辦法，前面排著的人太多了。

  「別擠，一邊去。」康洪雷就在唐秦身邊，他扭頭瞪眼就要罵人，可是一看胡占凡就愣住了，他也認得這位領導，在電視劇界可是一言九鼎。

  胡占凡卻不認識他，見他主動讓開一條路，就擠了過去。

  話說林芳兵慢慢轉過身來，臉上綻開一絲媚態，「不成，」唐秦卻是馬上給否定了，「這不成，不是這樣演的。」

  那是怎麼樣演，導演還給示範不成？

  「我的意思是，媚態當然有……」

  其實，這一章中最妙的是雪天飲酒對武松發起主動攻擊那場戲，青春美婦，華裝紅妝，酒後微醺，春心萌動，垂首側身，扭動腰肢，眼波流轉，煙視媚行，手指握著酒杯，把玩一二，也做出勾蘭花的動作，檀口輕啟，吹氣若蘭，軟語商量，驚心動魄。

  後世劇中，同樣是媚態勾人，可是，慕青的閻婆惜就是帶著一股騷婆娘的潑辣勁兒，土，沒有逼格；

  牛莉的潘巧雲就是骨頭裡著了蜂蜜，沒幾兩重的輕佻；

  只有王思懿的潘金蓮的煙視媚行，有著一股龍井茶的大家味道，甘醇柔和，恰到好處。

  「喝過龍井吧，龍井茶甘香如蘭，幽而不冽，啜之澹然，似乎無味。飲過之後，覺有一股太和之氣，彌淪於齒頰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唐秦跟林芳兵解釋，要演出這種味道來。

  嗯，胡占凡暗贊，這段戲說得好，如果真拍攝起來，這戲這樣導，能演得好。

  「可是，導演，我是女同志，你就不能再拿別的東西打個比方？」林芳兵卻提要求了。

  「成，用過香水吧，那種有梔子花香味的香水，還有外國一種叫毒藥的香水，兩種混合起來的味道就是潘金蓮，如果她用香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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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梔子花香味悠長，可是毒藥香味濃烈，這樣的香氣積聚到一個女人身上，會是什麼樣的女人。

  林芳兵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噴點香水過來了。

  胡占凡伸手要過水滸傳，他的手裡沒有劇本。原著中是這樣寫的，

  連日朔風緊起，四下里彤雲密布，又早紛紛揚揚飛下一天瑞雪來。

  武大被這婦人趕出去做買賣，央及間壁王婆買下些酒肉之類，去武松房裡簇了一盆炭火，心裡自想道：「我今日著實撩鬥他一撩鬥，不信他不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