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導演，唐秦是有野心的。

  短短八集的作品，他想在裡面留存一個不一樣的京城。

  此時的bj街頭，跑著28大槓自行車和被稱為「黃大發」的黃色面的。

  飯館和涉外酒店播放理察·克來德曼的鋼琴曲，幾乎每一個家庭的空間裡都掛著風鈴，擺著東芝雙卡錄音機。

  大哥大、外匯券、涉外婚姻已經出現，氣功熱已經式微……

  坐在監視器後面，唐秦審視著這些物質層面的細節，他想讓《過把癮》留下了90年代bj跳動的光影氣味，使得這部劇的影像具備一種時代風俗錄的價值，給每一代際的觀眾提供一種關於年代背景的結實支撐……

  這是一個沒有濾鏡的b******j二二六中學，今天兩人看房的戲份就在這裡拍攝。

  二樓的一間教室就是兩人在戲裡的婚房。

  「大爺，您好，我是方正的兒子，方言……」唐秦熱情地跟看門的大爺打著招呼，大爺也很熱情，不須仔細看，觀眾也能認得出，這位門房大爺就是鮑國安扮演的。

  迎面走來的一個老師，卻是董卓的扮演者里坡老師……

  得，曹操和董卓在一個學校了……

  這場戲就一攝像機，本來劇組也不象拍紅樓夢和三國演義那樣富裕，一個是集北影廠全廠之力，一個是集央視全國之力，這八集連續劇，全是個人掏腰包，跟bj人在紐約一樣，錢都得省著點花。

  「杜梅，人物小傳寫了嗎？」臨開拍了，唐秦伸手就要人物小傳。

  「寫了，就是不給你。」江珊卻已是沉浸在杜梅這個角色中，她笑著看著唐秦。

  這讓唐秦突然想起一部電視劇來，象霧象雨又象風，江珊的眼神就是這樣，眼神中象籠著輕紗，又象是一場夢，夢裡的水鄉，輕靈多姿……

  「不給我是吧，那這場戲，雖然也是愛情戲，可是這背後有杜梅的身世因素在裡面……」作為導演，唐秦簡單給江珊說了幾句戲。

  劇中，杜梅性格中的倔強，也是令人特別心疼。

  她的身世其實非常可憐。她幾乎就是一個孤兒，父親因為母親不同意他和小三的關係，用繩子將她母親活活勒死，由此判了無期徒刑，常年待在監獄裡。

  過年了，宿舍里的小姐妹們都紛紛回家了，只有她一個人待在宿舍里。自己包餃子，一邊包一邊哭。

  而自己的這份悽苦，她從來不會向任何人傾訴，只有最好的朋友兼同事賈玲知道這一切。

  甚至於她在這個城市的唯一的一個親人，她的姨媽，她也很少去求助，連結婚也沒有告訴她。

  「找個男人結婚，那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全部，比如說，現在我是方言，我是你眼裡的星星，月亮……」

  「星星，月亮，還地球呢，你頂多算一個地球儀！」江珊突然打斷了唐秦，她亮出兩個招牌一樣的小酒窩，全場的職員嘩的都笑了。

  唐秦也笑了，得，這一段本來就要拍得輕鬆。

  「別笑，拍戲呢……」他笑著要制止大家，可是大家就笑得更厲害。

  鮑國安與里坡老師扮演的兩個小角色，也上場了。

  唐秦與江珊跟微笑的教工熱情地打著招呼，江珊手挽手就隨著唐秦來到二樓，這是劇中方言的父親分的房屋，其實就是一間四十多平米的教室。

  卡擦——

  打開那把陳舊的鐵鎖，兩人走進這間陳舊雜亂的教室。

  「真夠大的……」江珊打量著，驚嘆著。

  「知足吧你，這得有四十平米呢，也就是欺負我爹老實，當學生那會兒，沒想到有今天吧……」

  「我最想在黑板上胡寫了……」江珊興沖沖地走到黑板旁……「你說這房子得有多少家俱才能給它填滿啊？」唐秦看著江珊已是來到窗邊。

  「要那麼多家俱幹什麼啊，只要你愛我，有張床就行了。」

  ……

  拍攝很是流暢，拍完一遍，唐秦坐在監視器後，審視著自己和江珊的表演……

  「得，這段過了……」

  他站起來拍了一下手掌，「大家注意一下，時間緊張，下午我們拍下一場，也就是小兩口要回家看老人那一場戲……」

  「這就拍完了？」里坡看著鮑國安，「這就是小唐導的戲？他怎麼選了這麼一出？」

  老演員嘆口氣，都是三國劇組的演員，他與唐秦兩人從西遊記配音時就認識，他也知道唐秦現在是想有一部屬於自己的作品，「就這樣的戲，拿到央視，領導能承認？」

  里坡不知唐秦是怎麼想的，要競爭的是水滸傳的總導演，你拿一部這樣的不著邊際不著四六的戲去競爭？

  「依我看，這部戲能不能播都是問題……」里坡實在看不慣這樣的現代愛情戲。

  「小唐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這部戲播也後大火，我看央視的領導也要好好考慮一下，小唐有導好一部大戲的能力……」鮑國安笑道，「我們不愛看，不代表年輕人不願看……」

  是啊，這一天的下午，正拍戲呢，周圍全是圍觀的群眾，趙寶剛就跟幾個劇務，現場維持著秩序。

  一身皮衣皮裙和黑絲襪的江珊笑著走來，唐秦冷眼斜了她一眼，「出門照鏡子了嗎？「怎麼弄得跟雞似的，哪弄的這黑網眼的連褲襪？」唐秦這幾句台詞，還真見功底。

  唐秦把這個文質隨性，在bj一文化館做閒職工作，為人幽默直率，在人群中既不突出，也抹了稜角的方言刻畫得逼真。

  演技夠味兒了，聲線也如高山流水，清晰又流暢，嗓門裡仿佛藏了一塊磁鐵，老能吸引住聽眾，其眼神、神情乃至背影都戲味十足……

  江珊生氣地轉過身去。

  可是唐秦繼續說道，「你肩上再釘點亮片，脖子上再掛兩玻璃珠子，腦袋上再掛兩鑰匙環，你就全齊了……」

  「不對，你演得不對……」

  江珊正想腿就走，可是乍一聽這兩句台詞，她還是醒悟過來，唐秦還是導演呢。

  「怎麼就不對了？不就是生氣的表情嗎，你在大街上讓我張牙舞爪，跟你打架？」江珊不服氣。

  「不是說這，你的表演不自然，不放鬆，這麼多人……」唐秦指著人來人往，「你就放鬆不下來了？那就著了痕跡，你不是杜梅了。」

  「那我還是江珊……」江珊就笑了，「我有一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