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秦到達延慶的時候，魏宗萬老師已經在延慶的小旅館裡住了一個星期了。

  這一個星期，白天拍馬戰的戲，晚上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直在讀自己帶的那本《三國演義》，反覆觀看、揣摩司馬懿的性格特徵和人物關係。

  「司馬老師，諸葛亮來了……」

  張紹林、張紀中親自帶著唐秦來看望這位老戲骨，張紀中也不稱呼名字，直接喊起在劇中的角色來。

  「諸葛亮同志，你好，你好。」

  魏宗萬老師笑著從床上坐起來，這是一張一米二寬的床，上下鋪，被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沒辦法，整個劇組的住宿條件都差不多。

  「諸葛亮姍姍來遲，還望司馬老師恕罪。」唐秦說完，笑著輕輕抱拳。

  張紹林就與張紀中對視一眼，攝像機還沒支上呢，這兩人就演上了。

  「走吧，吃午飯，吃完午飯，打上拍攝。」張紹林這個拼命三郎，一刻也等不得了，這兩人對戲，能擦出什麼樣的火花，不言而喻，火燒上方谷這場大戲，這把火還得兩人一起放。

  由於大家都提反對意見，劇組不再提供刀削麵，蒸得發黃的饅頭還有早上的油條，就著大鍋菜，湊合著就是一頓午飯。

  「小唐，你說諸葛亮跟司馬懿到底誰厲害？」魏宗萬在劇組歲數最大，可是吃起飯來跟年輕人一樣，不挑食，他拿著一根油條，笑嘻嘻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老戲骨。

  「您說呢，上方谷，司馬仲達可是差點父子三人命喪此處……」唐秦把一碗西紅柿雞蛋湯送到魏宗萬老師跟前。

  「老天爺不是下雨了嗎，天命在魏不在漢，」魏宗萬一臉的高深莫測，「我研究了整本三國演義，司馬懿打勝仗的概率是58%，而諸葛亮才42%，我覺得司馬懿比諸葛亮更聰明……」

  哦，張紹林一口饅頭就咽不下去了，張紀中的湯碗就端在手裡，演員不琢磨演技，而去研究數學了，這是什麼？

  二百五！

  張紀中沒有回答，唐秦替他回答了。

  「魏老師，您的稿費跟我一樣，都是二百五十塊，您算算對不對？」

  「嗯，對。」一下子不研究打仗的勝率，而是研究收入了，魏宗萬就笑了，笑得露出了門牙。

  「我們是是全劇組稿崑山最高的兩個人，」唐國強調侃道，「所以，我們兩個都是……」

  「二百五。」張紀中跟魏宗萬熟悉，跟唐秦關係也很好，他也不忌諱，直接喊了出來。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

  張紹林笑著看著這兩位「二百五」，這不服氣的勁兒還真不能以年紀論，嗯，新馬也罷，老驥也罷，明天都到上方谷拉出來遛遛。

  吃完飯，魏宗萬倒沒有回宿舍，他去騎馬了。

  吃著五角錢的快餐盒飯，還需要頂著炎日騎著馬，這讓50幾歲的魏宗萬苦不堪言，一天下來骨架都要散了，特別累。

  「紀中，」魏宗萬跳下馬來，「這太不公平了，憑什麼唐秦就能坐輪椅？我這把老骨頭還得騎馬？」

  張紀中想啊，三國就是這樣寫的，難不成讓司馬懿去坐輪椅，讓諸葛亮去騎馬，這也不成啊。

  「魏老師，這說明你更厲害啊，文武全才。」唐秦馬上把話接過去，魏宗萬先是一愣，笑容就在皺紋間舒展開了，「好，說得好……就是這馬不聽話……」

  嗯，唐秦也不多說什麼，晚上多要了兩根油條，多要了倆饅頭。

  「馬是北方馬，你又不能跟它說上海話，你得跟他說普通話，魏老師，你就這樣說，哥們兒，我是上海人啊，從來沒騎過馬，你再給它吃饅頭……

  嗯，千錯萬錯馬屁不錯，你再跑到馬屁股後面去拍它馬屁，弄得舒服了，你就上馬……」

  嘩——

  劇組裡都樂開了花，魏宗萬老臉一紅，這個唐秦，在拿他開玩笑。

  他才多大，頂多不到三十，我都快六十的人了，都能當他爸爸了……他拿我開玩笑！

  可是唐秦把油條和饅頭遞給他，魏宗萬還真拿過來，就象戲中，諸葛亮送司馬懿女人衣服一樣。

  得，張紹林暗嘆一聲，這兩人，又演開了。

  咦——

  魏宗萬沒想到，馬兒不吃草，還真吃油條和饅頭，一轉眼功夫，油條和饅頭下肚，再繞到馬屁股後面，拍拍馬屁股，騎上他，這畜生竟然一改白天撂蹄子的模樣，變得十分溫順。

  「好了，司馬懿騎馬，諸葛亮坐車，明天，兵發上方谷。張紀中大笑。

  ……

  諸葛亮見司馬懿堅壁不出以為固守，便分散建設營寨，以為長久之計，又密令馬岱在上方谷內暗伏精兵，並準備好柴火和引火之物，以待司馬懿。

  「父親，蜀軍中計了。」司馬父子騎在馬上，挺立於大旗之下，不得不說，魏宗萬胯下的座騎，比昨天老實了許多。

  「蜀軍都去救祁山大寨，汝等速去跟我攻打上方谷。」

  騎兵漫捲沙塵，鋪天蓋地向上方谷殺來。

  扮演魏延的演員王心海迎上前去，他勒住馬韁，卻惹得魏宗萬欲新帳老帳一起算。

  「魏延，你往日挑戰未曾理睬，今日倒要讓你見識我之厲害，殺——」

  戰馬奔騰，旌旗如林，谷口處一片混戰，王心海終於敗下陣來，魏宗萬帶兵殺進谷內。

  張紹林仍然親自掌鏡，王心海的驕矜自持，魏宗萬的老謀深算，隱忍不發，可是一朝露出獠牙，殺氣滿面，都被兩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魏宗萬的面色逐漸凝重起來，多疑，善猜，他正待仔細觀察，探馬又來報，山上並無伏兵，多是草房，他勒住馬韁，臉上露出一絲詭異，「此地是諸葛亮積糧之所，速隨我進谷奪糧。」

  「丞相，看。」坐在草地上的王平一躍而起。

  「下面，老夥計，就看你的了。」

  張紹林坐在搖臂上，搖臂升騰，攝像機已對準了山坡上的丞相。

  大旗獵獵，唐秦從輪椅上一躍而起，浩蕩的山風吹動了他的長須，吹起了他的袍袖。

  谷中，司馬懿接到兩個兒子來報說谷中無雜草，魏宗萬已是沉下臉來，「不好，此谷地勢險惡，若被截斷谷口，爾等不可輕敵，速速退兵……」

  遠處，青山圍繞，身著灰袍的唐秦緩緩舉起了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