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秦睜開惺忪的睡眼，順手把一本書扔出去，李成汝笑著輕巧地躲了過去。

  「嘿，那我可進來了啊，穿著衣服呢……」

  「我剛下班，可不得穿著衣服嗎？」唐秦沒有好臉色，邱佩甯也是臉色暗然，仔細算來，從八三年兩人驚鴻一遇，到九一年也快八年了吧。

  八年來，就是這個春節到了琴島，唐秦都表現得象個正人君子，兩人間只限於拉手，擁抱，都沒有接吻……

  你說他渣，他渣到哪裡了？

  「唐秦，白龍馬都進組了，我還沒有進組……」

  「嗯，哥們找你來，就是我們商量一下，明天找一下我們劇組的趙慶霞，把劇組的服裝拿下來，三萬多套，別人我不放心……」

  兩人說話，都不在一個頻道上，都是自說自話，可是說到生意，兩人馬上同頻共振了。

  「三萬套，四百多萬，不賺錢……」李成汝飛快算著帳，「你們拍的是戰爭戲，中間肯定還有什麼縫縫補補，再說，文官的服裝好縫，武將的服裝，光鐵片鐵甲，我們上哪倒騰去，自己上設備，這些錢從哪裡出……」

  「你眼光放長遠一些……」唐秦還沒說話，邱佩甯到教育上了，「中國電視大發展，明眼人都看到了，以後，這樣的戲服少不了……」

  「現在，就鎮江劇裝廠等幾家成氣侯，」唐秦接著說道，「我們把央視這筆買賣接下來，以後那些個拍古裝戲的，只能來找我們……」

  「得，你說接，我也不敢不接……」李成汝也想通了，答應得痛快，「還有一事兒，我的角色……

  「嗯，我看你最適合一個角色，總導演……要不，我明兒跟王導說說，他讓賢，你來干？」唐秦站起來，「走吧，沒眼力價的，趕緊的……」

  「嘿，你真看得起我……」李成汝看看邱佩甯，「這麼晚了，到哪去，對了，書桌我給拉來了……」

  ……

  屋裡子亂遭遭的，可是這是一間雅致的小客廳。

  雅致，並不是因為環境，而因為這些漢代的服裝設計。

  三國演義的報裝總設計趙慶霞去年才從舊平房搬遷到樓里……家裡亂得很，連張繪圖的桌子都沒有，沒辦法，只能長條玻璃板搭在沙發兩邊的扶手上，彎著腰在玻璃板上過稿，在摺疊飯桌上著色勾邊……

  「唐導，劇本也沒有到手，服裝設計要同步進行，這不是難為人嗎？」一開門看到唐秦，趙慶霞就埋怨上了，「你說，你們導演組定的四月中旬到河北，劉備、關羽、張飛穿什麼……」

  「這不，我給您送劇本來了。」唐秦走進來，家裡真的是太亂，春節剛過，就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地上幾乎全是資料和各種布料。

  趙慶霞面露愉色，拿過第一稿藍色封面的劇本，有了劇本就象巧妙有了米一樣，可以下鍋了。

  「抬進來，快，抬進來……」

  趙慶霞看劇本的空當，李成汝指揮著兩個小伙子，生生把一張七八成新的寫字檯抬到了樓上。

  他本想弄張新的，可是唐秦就讓弄一張七八成新的，嶄新的，人家趙慶霞老師指定不能要。

  「這是我朋友淘換下來的，我給您帶過來，您千萬別讓我再抬回去，就當劇組放在您這裡，給您畫圖紙用……」唐秦看看沙發扶手上的玻璃板，看著都讓人心酸，這畫出幾千張圖紙的三國劇組的服裝總設計，就是在玻璃板上畫出來的。

  「小唐，那行……」眼瞅著桌子不是新桌子，趙慶霞也就沒有心理負擔，「嗯，您是欽差大臣，您說，總導演對桃園結義的服裝有要求沒有？」

  「沒，您肯定查了大量的資料，您自己定。」唐秦拿起一本資料，「您說，小說中經常提到金甲小將，銀甲小將，可是漢代只有鐵甲啊……」

  「這怎麼話兒說的？」說到專業，唐秦也說得有水平，趙慶霞就忍不住打開話匣子，「唐宋以後才有靴子，漢代人席地而座，走到廊子上脫鞋進屋穿布襪，打仗也是把鞋綁在腳上……」

  唐秦嚇了一跳，「趙老師，您可千萬別光只顧著考證，我們拍的是電視劇……有娛樂性。」好嘛，真要把鞋綁在腳上去打仗，觀眾還不得笑死啊。

  「這樣，我們乾脆一頭靠秦，一頭靠唐，讓三國的服裝既古樸又美觀，您看……」

  他拿起剛才那本資料，李成汝也湊過來，「假如出土的漢代頭盔象個大鐵鍋，我們呂布、周瑜的盔就不能那樣，得噴鍍一下，美化一下。」

  「對，電視劇不是歷史教科書。」趙慶霞說著就笑了，這也是她一直想的問題。

  「那桃園結義穿什麼？」

  劇組對服裝設計的要求是古樸凝重，碳黑和磚紅是基本色調。

  「您也不能紅與黑用得太多，這是春天，後面是鮮艷的桃花，我們穿了一身黑不合適，穿了一身紅也不合適……」

  漢代顏料是以植物和礦物為原料，沒有化學合成物，因此，衣物也不能過於鮮亮。

  「劉備，張飛和關公都是漢朝的老百姓，都穿麻織品，但是漢代人注重帶帽子，就用帽子把他們曲分開……」

  「嗯，與春天要搭配，也不能離開基調……」趙慶霞一臉莊重，「這是總導演的意見？」

  這如果是總導演的意見，那我也不是欽差了，乾脆就是那宮裡上班的人算了。

  「小唐，這如果是你個人的意見，那我只能說，你對漢代服裝的研究用心了……」趙慶霞也不是迂腐之人，她看看李成汝，「唐秦，你的名字好啊，我們得一邊靠唐還得一邊靠秦……」

  屋子裡終於響起笑聲。

  「那，趙工，這是我朋友，新成立了一家劇裝廠，這不是京城離河北近嗎，有什麼修補的營生也交給他，他不賺錢，就想將來請您到廠里當個指導老師……」

  哦，趙慶霞不再問，她雖然設計的是古代戲服，可是她是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的主任服裝設計師，一個單位的同事，她也聽說過唐秦在西單有買賣。

  「嗯，這事，人拿出樣品來……只要樣品過關，其他的沒有問題……」

  趙慶霞看向李成汝，「咱們的服裝，三萬件套，正確地說是一萬五千套，其中八千套要有完整甲片，百姓服六千套，黃巾起義造舊一千套，細軟服裝兩千套，孝服兩千套，盔甲二百七十套，這些，都能做嗎？」

  李成汝只感覺腦袋都大了，可是看著唐秦，他一咬牙，「能，第一場戲桃園結義前，我把劉備關羽和張飛的戲服樣品拿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