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部招待所。

  前來試戲關羽的演員都住這裡，這些一米八幾的車軸漢子，在英雄輩出、武將輩出的三國里，是有他們的用武之地的。

  「李老師，您可以試一下典韋……」

  「顧老師，虎痴許褚，您有興趣沒有……」

  ……

  「馮老師，您想演哪個角色，您跟我說……」

  唐秦全然沒有什麼總導演……助理的架子，現在他跟人介紹自己，都是說，三國演義總導演……至於助理那兩個字，要聽力極好的人才能聽著。

  他這一出現在招待所里，這些人都打起精神來。都快過年了，家裡都在準備年貨過年呢，就盼著他們在京城有好消息，如果啥角色都沒撈著就拍拍屁股回家，老婆看不起你，丈母娘都不讓你上門。

  「唐導，我想演黃忠黃漢升……」有人學不上關羽，就瞄準了黃忠，都是蜀漢的五虎上將嘛。

  「我啊，我這形象，導演您看象張遼嗎？」哦，唐秦認真地打量著他，八三年，他搶了徐某人的唐僧，現在徐某人就想扮演張遼，他得給人家這個機會……

  「你啊，張遼這人物戲太少……」他打眼就瞅到了對方手裡的銅錢。

  這是前幾天，這批關羽出去到市場上轉，人家買回來，康熙通寶，只求試戲的時候有個好彩頭。

  六枚康熙通寶，上面還有綠色的鏽跡，這在九十年代初不值錢。

  「軍師提前給您拜年早年。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清明上河圖？」陸樹銘擠了過來，一臉的微笑。見唐秦盯著銅錢看，他就開口了。

  「你家裡有？」唐秦隨口道。

  「嗯，在我枕頭底下。」他人高馬大，唐秦也不矮於他，陸樹銘一揮手，示意唐秦過去。

  果然，陸樹銘從枕頭底下取出一泛黃的畫卷，他解開軸繩，舒展開來，上面的字體還是繁體字，可是他大致讀了出來，「清明……上……河圖，是清明上河圖！」

  ……啊！

  唐秦笑了，笑不可遏，難道BJ故宮博物院那一幅圖是假的？真的流落在民間？

  《清明上河圖》，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

  千餘年來，此畫聲名顯赫也彷摹者眾多，除了故宮博物院的正本，各地公私藏家手中的摹本和偽造本，最著名的就是仇英本和清院本，而「仇本」也是後世眾彷作的鼻祖，以此為藍本的彷作層出不窮，有明一代，成為達官豪門相互饋贈的高檔禮物。

  看著眼前紙張泛黃裝表略有殘缺的《清明上河圖》，即便是彷本也是好東西。

  唐秦鄭重地捲起畫軸，「好好留著吧。」

  「我要這個幹嘛？」陸樹銘笑道，「這又不是大刀，你拿著。」

  嗯，「你收的多少錢？」唐秦問道。

  「八塊五，人家要二十。」陸樹銘倒也痛快。前幾日，唐秦幫他在孫彥軍跟前掙回臉來，他就琢磨著想要對唐秦示好。

  「嗯，你不要，我就拿著，還是給你二十……」別說二十，就是二百萬，唐秦也早不在話下。

  他與李成汝的買賣日進斗金，李成汝又盯上了三國的服裝製作這塊，兵丁的服裝，粗著搞就完了，主要人物的服裝也沒多少。

  「不要錢。」陸樹銘正色道，「不就是八塊錢嗎，你拿著。」

  ……

  得，憑空得了一清明上河圖。

  唐秦有心想找馬未都給瞅幾眼，可是現在全中國都在忙著過年。

  邱佩甯也真是說到做到，收拾好行李箱，邱佩南那輛奧迪就開到了門口。

  「哥們，坐邱家的車回琴島，太跌份，過完年，我們倆就買奔馳，一人一輛，我再給你找一司機……」李成汝看著奧迪車就眼熱。

  要不是唐秦攔著，幾輛奔馳都買上了。

  ……

  「這不是嫦娥嗎？」二姐唐楚見到邱佩甯時，就是一愣。

  趙明荔把她拉到一邊，嚴令不准說出馬蘭去年來琴島的事兒，兒子這叫幹嘛，一年往家領一個？

  「小邱，吃瓜子，嗯，家裡也沒有好招待的，你想吃什麼，叔叔給你做……要不我們到飯店吃……」

  簡單了解了邱佩甯的家庭，唐長遠就放鬆不下來了，他正襟危坐，如對大賓，這不是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了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唐秦啃著來陽梨，就笑了，惹得趙明荔狠狠擰了他一把，這年啊，算是過得提心弔膽的。

  「我什麼都行，不挑食……」這些大院子女，從小練的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唐家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阿姨，什麼時候我跟您一起包餃子……」

  自己這兒子，現在的法律可不舉許這樣啊，唐秦還沒愁，她倒愁上了。

  同樣發愁的還有一幫讀者，後面還有故事，急什麼呢……

  ……

  噼里啪啦——

  新年的鞭炮聲震耳欲聾，京劇團家屬院上空仍飄蕩著飯菜的香味，1991年的春節又如期而至。

  看著電視上膚美靈、卡托普利降壓藥、紅豆牌內衣的廣告，唐秦就看看手錶，「春節聯歡晚會什麼時候開始？」

  一家人坐在大圓桌前，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等候著每年的春晚。

  邱佩甯也真厲害，這幾天功夫，已經跟唐齊成了姐妹，唐楚竟想不起自己去年是怎麼對待馬蘭的。

  她現在只覺著邱佩甯說的每句話，自己都愛聽……

  當電視屏幕上出現了沉南康巴絲時鐘時，紅色的界面很是喜慶。

  「來，吃餃子嘍，1991年，萬事如意，恭喜發財……」

  這個城市裡，鞭炮聲仍在噼啪作響，外面的夜空又一次變得璀璨，唐長遠、大姐夫和唐秦就端來熱氣騰騰的餃子。

  今年的春晚多了許多港台歌手，看著電視上的一身黑裝、像男孩子一樣的寶島歌手----潘美辰，邱佩甯就看得目不轉睛。

  「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

  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驚嚇的時候，我才不會害怕……」

  潘美辰動情地演繹著這首流行歌曲，邱佩甯也靜靜地靠在唐秦身前，看著眼前高興地忙碌的唐父唐母，這樣普通而溫馨的日子，是她作夢也想要的。

  1991年，我想要一個家，我自己的小家！

  唐秦看著邱佩甯，輕輕地環擁著她，看她紅色的頭飾，紅色的毛衣，紅色的羽絨服……

  如果要用一種顏色概括已經過去的1990，那它無疑是一抹紅色。

  這個紅，是亞運健兒沸騰的血液、是百姓門窗上鮮艷的對聯剪紙、是自己火紅的演藝事業，也是老百姓紅紅火火的好日子。

  哦，1990年過去了，我很嚮往明年——我的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