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影版紅樓夢的拍攝漸入佳境。

  秋天的時候，拍了詩會和螃蟹宴，初冬的時候，勇晴雯病補雀金裘的戲份也殺青了，一些小的戲份，謝鐵驪導演是穿插來拍的。

  今天這場戲，卻是唐秦與陳紅的對手戲，這一場說的是為了試探寶玉的心意，紫娟撒謊說黛玉要回蘇州，寶玉大哭大鬧，紫娟雖探得寶玉心意，又悲不知誰來為寶玉做主……

  「唐導，您能給我說一下戲嗎……」

  吃飯的時候，陳紅就坐在了唐秦這一桌，不是她自己要來的，是陶慧敏硬拉她來的。

  劇中，小姐丫鬟的地位分明，不拍戲時，主角和配角之間也有一道看不見的鴻溝，比如，吃飯時，陳紅就輕易不會坐到唐秦這一桌上。

  「先吃飯。」唐秦是真餓了，中午的時候，他瘋狂地往嘴裡扒拉著米飯，惹得一旁的林默予老太太疼愛地看著他，就親自給自己的這個孫子遞過水來。

  「小秦，慢點吃，革命工作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老太太把自己碗裡的肉就夾給唐秦，她的理由是自己吃油膩的東西不消化。

  嗯，唐秦感激地看一眼這位劇中自己的奶奶，他是真把老太太當成了自己的奶奶。

  「陳紅……」

  他邊吃邊喊，作為不掛名的執行導演，他調教不了劇中那些已經成名的演員，調教一下陳紅還是蠻可以的嘛。

  不，錯了，不是調教，是說戲……

  「……紫娟，這人不止是善良，這個人啊，是合府上下少有的明白人，我用一句話說，就是小事不爭，大事明白……」

  嗯，作為演員當中的素女，陳紅仔細地甚至有些崇拜地看著唐導，這讓唐秦很是受用，「還有啊，這人啊，身上還有別人不具備的，那就是俠義……」

  比如，黛玉彌留之際，賈母和王熙鳳為了能順利地騙寶玉與寶釵成親，打發了林之孝家的來叫紫娟去攙扶新娘。

  李紈還未答言，紫娟就接口道：「林奶奶，你先請罷！等著人死了，我們自然是出去的，那裡用這麼……」這裡已經不是簡單的拒絕，而是憤然的反抗了。

  紫娟不顧自身的禍福安危，堅持守護垂危的姑娘，忠於她們之間誠摯的情誼。

  「可是，我總演不好哭戲……」陳紅看一眼從食堂里走出的其他人，聲音就低了下去。

  「哭戲，你得帶入那個情境，比如說，」唐秦琢磨著，「你要想像你最痛的時候，對，最痛的時候那種感覺……然後把這種感覺用在演戲上……」

  「嗯，你最痛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最痛的時候……」陳紅的臉倏地紅了，她局促不安卻不敢走開。

  「唐導，最痛的時候，」陶慧敏和何賽飛都沒有走遠，兩人此時卻過來解圍了，「就是月姑娘來的時候……」

  「月姑娘？」唐秦懵逼，「電影有還有月姑娘這個人物……」

  「魔怔了……」何賽飛笑不可遏，陶慧敏與陳紅卻都是臉上飛滿紅霞，「去，去，給其他演員說戲去，劉曉慶回來了，你不去給她說戲去……」

  「給她說戲，多沒成就感。」唐秦順手接過丁嵐拋過來的蘋果，嗯，我就專門給演技矬到爆的演員說戲。

  前世，如果論起來，演員出身的康洪雷在指導表演這塊比較出色，像《士兵突擊》的演員幾乎全部因為這一部戲翻身的情況著實不多見。

  這一點確實，確實非常牛。

  「唐秦，導演喊你呢……」口張開了，蘋果還遞到嘴邊，身後就傳來場記的喊聲。

  「去吧，你給謝導說說戲，那多有成就感……」何賽飛就取笑道。

  謝導身邊，趙元導演也在。

  剛才兩人還在議論著，唐秦的模樣越發象是導演了。

  「您也不看他是跟誰學，別人都是十年才能導戲，我看小唐三年就能坐在監視器後面……」趙元導演看著那邊的唐秦，說起戲來，也有謝導的風度。

  嗯，簡直跟謝導象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謝鐵驪導演難得一笑，趙元導演瞅著這是個機會，「要麼，您再給小唐壓壓擔子？」

  謝鐵驪笑著看著這位老搭檔，「你的意思，乾脆讓小唐來當執行導演！」

  不是干執行導演的活兒，而是掛名執行導演！

  趙元導演鄭重地點頭，謝鐵驪導演反而收斂笑容，他翻看著手裡的劇本，天冷了，下一場戲也是重頭戲，榮國府元宵開夜宴。

  這一場，單獨拿出來作一場小電影都可以。

  「也罷，」謝鐵驪導演合上劇本，「元宵夜宴這場戲，就交給唐秦去拍……」

  哦，趙元導演卻有些擔心了，元宵夜宴這場戲，從場面上講，是電影中僅次於元妃省親的一場大戲。

  紅樓構中諸多角色，在這裡都會悉數登場。

  這是電影中有名的大場面！

  既然是大場面，那麼就涉及到諸多角色的調動，機位的設置，由於是夜間拍攝，燈光也要考量……

  嗯，謝鐵驪導演是給唐秦出了一道大題。

  不提趙元導演擔心，謝導倒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把唐秦叫過來的時候，仍然平靜地說戲，平靜地提點唐秦，「小唐，衡量導演的水平，要看他如何用視聽語言引導情緒……」

  「嗯，一般說來，開場戲最吃功夫，大多數導演都會全力設計一個開場。如果一部電影在開始沒能抓住觀眾的心，那這部電影就是不成功的，頂多打四十分……」

  「元宵節燈會那場戲，你琢磨一下，怎麼開場……」

  開場？

  唐秦拿著劇本，可是卻沒有看到謝導的分鏡頭。

  「導演的意思，你明白嗎？」送佛送到西，趙元導演有心要提點唐秦。

  「您說。」唐秦趕緊請教。

  「這場戲是大戲，既然是大戲，就有開場戲，有群戲，也有壓軸戲……」趙元導演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天真的變冷了，「這段戲抽離出來，其實就是一部小電影，嗯，你先寫導演闡述，好好寫，寫完，我看……」

  導演闡述，唐秦不陌生。

  製片方可以通過導演闡述來了解導演的創作意圖；

  拍攝團隊通過導演闡述可以迅速地把握導演想要的拍攝方向，以及他在藝術上的想法；

  演員可以通過導演闡述了解導演對影片的藝術構思，可以更好地根據導演的構思來塑造人物……

  嗯，開場戲的導演闡述……

  唐秦一腦袋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