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吳廠長的發言，我還真有想法……」唐秦是真的想說，往大了說，他感覺自己這是為了中國電影，往小了說，就是為了自己的第一部電影紅樓夢，他可不想因為發行，中影就把這部電影再一次束之高閣。

  「等一下，」他的發言突然就被打斷了，上影廠的黃祖模導演揮揮手，「您可能搞錯了，唐秦，他是演員，不懂發行，也不是什麼發行處長。」

  老導演看過西遊記，對飾演唐僧的演員，印象很好，他的本意是好的，在此時這個火藥桶上，年輕人就不要再瞎摻合了，弄不好說錯一句話，就把自己個給搭進去了。

  「年輕演員，還是電視劇演員，讓他來說，還要我們這些廠長幹嘛……」不同的心理，有人立馬附和。

  嗯，謝鐵驪導演看看大家，「我聲明啊，小唐不僅是電視演員，還是電影演員，目前是我們劇組的執行導演，是我們北影的人，小唐……」

  他的本意也不想唐秦發言的。

  韓三平操著一口川普，「給年輕人說話機會，天塌不下來……」

  對於電影圈的規則，劉爾瓚是了解的，這麼年輕就當上了執行導演。

  立時，劉爾瓚對唐秦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在中影老大跟前，王洋這樣的老廠長有底氣，一些小製片廠的廠長見到自己，不說老鼠見到貓吧，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多行半步路，多說半句話。

  可是這小伙子，年輕，也就二十多歲，身上那份沉靜利落的氣質，給人印象很深。

  見大家不言語了，唐秦還是說話了，「我就一句話，激活電影市場……」

  激活電影市場？

  短短六個字，會場裡表面上還是平靜的，可是韓三平和吳天明等人心裡都炸了鍋了。

  他們都有這種想法，可就是沒有想到這六個字，小伙子一下說出來，讓他們一下子興奮起來。

  這就是他們想說的話啊。

  唐秦看看王洋，王洋起初在猶豫，猶豫著是不是讓唐秦發言，此時，他放下了包袱，他也認為這六個字說得好，好得狠！

  「大膽說，天塌下來我頂著。」王洋廠長輕輕一拍桌子，鼓勵道。

  「嗯，就是要打破壓在電影製片廠頭上的三座大山，激活電影市場，中影首先就要自己改革！」

  話一出，中影公司全體中層幹部象見到怪物，各種眼神交雜在一起，都能把唐秦燒著了，碾碎了。

  「你說這話，你考慮過後果嗎，我念你年輕，道個歉，就當你沒說，這事就算過去了。」終於，中影一位副總忍不住了，他聲色俱厲，讓在場的人心裡都是一驚。

  唐秦堅決不干，紅樓夢反正七十萬一部，他說了，這些人不會不買，他不說，這些人也不會給加錢，「我沒錯，不過是把廠長們講了好幾年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自我革命，革自己的命，這是xx的話，比如中影可以考慮代理發行、一次性賣斷和按比例分成等五種結算方式發行影片……《紅高粱》採取了票房分成的結算辦法，200多個拷貝的實際收入增加了200多萬元……」

  「我們製片廠的任務是過河，但是沒有橋或沒有船就不能過。不解決橋或船的問題，過河就是一句空話。」

  哦，痛快！

  韓三平緊咬牙關，握緊拳頭，手裡的鋼筆卻在筆記本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八一廠的王曉棠廠長側身看過去，他什麼也沒寫，整張紙上就不斷在寫著唐秦二字！

  這是要把人記到心裡啊。

  劉爾瓚很是意外，這樣的年輕人，可以說剛剛踏進電影圈半步，他就敢這樣說，「嗯，是我們中影不讓你們過河？」

  他緩緩站起身來，這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他一言不發往外走去，中影全體中層幹部呼啦啦都站了起來，集體退場！

  會場裡，立馬閃出一塊空地來。

  可是這些人，走的時候都在打量唐秦，生怕把他給忘嘍。

  「老謝，他父親是誰？」旁邊，有人就輕聲問謝鐵驪。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鼠的父親會打洞，還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的思維，「電影放映員。」謝鐵驪平靜道。

  「好啊，唐秦，」吳天明這個西北漢子就咧開了嘴，「你幾句話，頂得上幾顆原子彈，把中影的幹部集體炸退場了。」

  「對，我們製片廠的任務就是過河，沒有橋，沒有船，過河就是一句空話。」他特意走到唐秦跟前，重重一拍唐秦的肩膀，「一個奶油小生，膽子這麼大嘛。」

  嘩——

  會場裡的氣氛終於又活躍起來。

  「你這話得罪人，以後沒有飯吃，西影給你飯吃，還讓你吃好……」

  王洋廠長就笑了，「我們北影餓不著他，有我一口湯，就少不了他一塊肉。」

  嗯，這話說的，眾人笑著都站起來，矛盾鬧歸鬧，可是發布會還要開。

  「唐秦，」一群人中，韓三平特意走到唐秦跟前，「以後，想演電影，到峨眉廠，這是我的電話……不過，電影最好的資源還是京城……」

  ……

  一位年輕演員，說出自己的想法，大家原本以來這事兒就過去了。

  可是不過半天時間，中影就動手了。

  「廠長，我們的紅樓夢被撤下了。」

  哦，衝突後，北影的紅樓夢並沒有列入參加影展的片目內，但許多外賓卻強烈要求觀看此片，上影第一觀影室的廣告也被中影阻止。

  「這倒並不見得是劉爾瓚的主意，他沒有那么小的氣性。」王洋廠長皺起眉頭，可是紅樓夢在這個影展上被關禁閉，始終是北影的損失。

  「廠長，您看這樣行嗎？」唐秦找來一塊紙板，刷刷在上面寫下幾個英語單詞。

  這是紅樓夢的英文，一個石頭的故事……

  「你是想……？」

  「我就舉著這個牌子，每天就在上海廠里熘達，讓外國人看看，讓中影的人看看。」唐秦笑了。

  王洋也笑了，「嗯，去吧，我還是那句話，有事兒我頂著，我們也不能讓中影痛快了。」

  看著唐秦的背影，他長嘆一口氣，「這孩子，還挺有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