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佳慧的激動心情實屬正常。

  沒有多少女人能對珠寶產生抵抗力。

  但她不需要與廣場上的遊客一樣去周大福的展廳內觀摩尹麗莎白鑽石。

  因為這顆鑽石是丁賢買的。

  丁賢制止了關佳慧的衝動：「你不要著急，我今天到新世界中心，就是為了找鄭老闆吃飯，等會兒我讓他把鑽石單獨拿過來，讓你看個夠。」

  關佳慧這才緩過神，覺得自己表現不妥，趕緊老老實實待在丁賢身邊，再不敢亂走：「丁生，報紙上的噱頭太大，那麼多美國人都爭相圍觀，我就也想看個新鮮，其實仔細想一想，鑽石不能吃不能喝，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丁賢輕笑一聲，並沒有把她的言行放心上。

  追逐珠寶鑽石，這是都市女人的常態，除了大富大貴家族外，誰能做到心如止水？

  兩人沒在廣場停留，直接去了旁邊的新世界酒店。

  走到大門處，裡邊跑出來一位西裝青年，笑著與丁賢打招呼：「丁生，你比約定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丁賢回道：「亨利，如果你老豆忙的話，讓他先辦公務，我是私事來著，晚點處理也沒有關係。」

  這個西裝青年叫做鄭家蓴，鄭雨彤長子，也是新世界的未來掌門人。

  但鄭家蓴經營公司的能力有些平庸，前世89年鄭雨彤宣布內退，把新世界大權交給鄭家蓴，只用兩年，鄭家蓴就讓新世界背負五十億港幣的債務，鄭雨彤一看事態不妙，91年又重新出山。

  雖然鄭雨彤快刀斬亂麻，數年就把債務窟窿給補上，卻也讓新世界錯過了發展契機，喪失與長實、新鴻基、恒基角逐前三大地產商的資本。

  不過目前的鄭家蓴，顯得意氣風發，又從容自信。

  他笑道：「我老豆上午就來了酒店，一直在這兒等著你，剛才突然來訪一位商界老前輩，按照輩分，我老豆都要稱呼一聲昂扣，必須進行款待，我老豆就吩咐我迎接你，丁生，咱們先去收藏室，等我老豆應酬完那位老前輩，就會來見你。」

  他並沒有把『老前輩』的名字講出來。

  但丁賢知道是誰，昨晚鄭雨彤與丁賢打過電話，特別介紹了這位『老前輩』，其實『老前輩』不是要拜訪鄭雨彤，而是想見丁賢，碰巧丁賢今天要來看珠寶，『老前輩』就以轉讓珠寶為名義，與丁賢牽上線。

  丁賢心裡有數，朝鄭家蓴點點頭：「帶路嘍，先去收藏室。」

  鄭家蓴給丁賢作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邊走邊說：「收藏室在酒店三樓，近期我老豆幫你篩選的珠寶全部存放在那裡。」

  鄭家蓴原本是眼高於頂的公子哥，今年已滿三十歲，混跡香江名利場時久，以往接觸同齡人時他不會這麼客氣。

  丁賢被他區別對待，他使用的稱呼是『丁生』，沒敢叫丁賢名字，這是他老豆鄭雨彤特別叮囑的細節。

  雖然丁兆廉與鄭雨彤經常在馬場聚會，兩人相互稱兄道弟，丁賢也順著稱呼鄭雨彤為彤伯，但鄭家公子哥沒有與丁賢平輩論交。

  上到三樓。

  丁賢進門一看，見是一座小型展廳，占地兩百平米的空間內，擺放著九座玻璃櫃，每座柜子里都放著一件珠寶。

  丁賢隨口問：「這裡邊全是我訂的首飾？」

  鄭家蓴聞言一笑：「丁生，你自己訂了幾件珠寶都給忘了嗎？」

  一旁的關佳慧聽了，心說丁生連他蓋的影城有幾棟房子，都不願意去記，又怎麼會去記首飾，不過這批首飾真是漂亮，看上去珠光寶氣，閃的她眼暈。

  鄭家蓴引著丁賢進入展廳，一件件首飾給丁賢介紹，丁賢顯得漫不經心，關佳慧卻是瞪著大眼，聽的聚精會神，也瞧的津津有味。

  左手邊有四個玻璃櫃，右手邊也是四個，中間位置又放了一座。

  鄭家蓴先給丁賢介紹左邊的珠寶：「丁生，上個月六號你喬遷那天晚上，我老豆回到家，直接把電話打去倫敦戴比爾斯公司總部，訂購了一批新鑽胚，空運回港，我老豆親自督工，讓周大福的技師專門訂製了這四件鑽石首飾，包括一條項鍊，一枚戒指，一枚胸針，還有一對耳墜。」

  丁賢對這些首飾並不滿意，因為鑲嵌的鑽石太小，但這是鄭雨彤辛辛苦苦趕工一個月的成果，丁賢肯定不能挑毛病。

  他稱讚了一句：「不愧是周大福出品，模樣都夠靚。」

  說完轉身去了另外一邊，這四個玻璃櫃裡全部放的是翡翠。

  丁賢問道：「這幾件就是卡地亞公司給孔家定製的翡翠首飾？」

  上個月鄭雨彤親自趕去紐約，參加卡地亞尹麗莎白鑽石的拍賣會，期間遇到卡地亞珠寶公司美國總部負責人，鄭雨彤讓對方介紹幾款東方人常用的首飾，對方提到了民國孔家，鄭雨彤在詢問了丁賢的意見後，替丁賢購入了這批翡翠。

  鄭家蓴月前跟著鄭雨彤去紐約出差，親身經歷了翡翠買賣的過程：「孔家是咱們華人界有名望族，他家收藏的首飾都是數一數二，原本不會出售，但孔老先生已經謝世十年，73年他夫人宋老太太也離世後，孔家就把藏品外售了一部分。」

  他手指玻璃櫃中的翡翠：「這四件首飾都是當初孔老先生與其夫人委託卡地亞公司特別定製，出售也是卡地亞公司代勞，全是頂級老坑種翡翠材質，包括一條項鍊，一枚戒指，一枚手鐲，還有一對耳墜。」

  他並沒有講出孔老先生與其夫人的名諱，但丁賢明白是誰，鄭雨彤早就對丁賢講過。

  關佳慧卻是不清楚，心說香江沒有姓孔的望族，不過鄭家蓴提到，這批翡翠是在紐約購買，那應該是海外望族，她就猜測是出身台島的大家族，那邊有姓孔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門第，那翡翠首飾肯定特別昂貴。

  聽上去來歷不凡，其實並不算貴，全套下來只花了幾十萬美元，那四件鑽石首飾的價格也差不多。

  這一個月期間，丁賢時常與鄭雨彤電話溝通，因此他對這批首飾都有了解，看了一會兒，很快就轉移了目光。

  展廳內共有九個玻璃櫃，中間那個柜子不是鑽石，也不是翡翠，而是一枚白玉凋件。

  「這是古董！」

  鄭家蓴介紹：「產自宋朝的白玉三羊開泰，3公分長度，原本是華人古代玉器收藏家班氏夫婦的藏品，他們與亞洲證券的衛理先生認識，衛理先生出面買下來，說是要贈送給丁生你，我老豆應該與你談過這件事吧？」

  他心裡非常羨慕丁賢，衛理也算香江商界一號人物，為了拉攏丁賢，古玉說送就送，全港估計唯獨丁賢才有這樣的面子，他老豆鄭雨彤都沒有。

  丁賢說：「我知道這件古玉的來歷，但我還沒有答應要不要，今天過來就是先看一看。」

  鄭家蓴所講的班氏夫婦，其實是一對來自西歐的理察·布爾夫婦，專門收藏古代華人玉器，這些流落歐洲與美國的玉器多不勝數，基本都是在民國甚至清朝期間，被歐洲的古董商人從大陸運走的。

  亞洲證券老闆衛理並不是一個古玉愛好者，他專程拜訪班氏夫婦購買古玉，目的只有一個，與丁賢搭上線，並建立友好關係。

  上個月鄭雨彤在紐約拍下卡地亞尹麗莎白鑽石項鍊後，新聞被香江媒體曝光，引發全城轟動，因為鄭雨彤創下拍賣鑽石的價格紀錄，整個香江的富豪都在聯繫鄭雨彤，詢問這條鑽石項鍊是否繼續交易。

  衛理也給鄭雨彤打了電話，在他得知鑽石項鍊是丁賢委託拍賣，並且要送給老媽孟月楨，衛理就動了心思，購買一枚古玉寄放在鄭雨彤這裡，再讓鄭雨彤做中間人，向丁賢透露意圖。

  丁賢沒有明確表示要不要古玉，這東西一旦收下，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就讓鄭雨彤傳話，等他看完古玉以後會聯絡衛理。

  丁賢當然明白衛理的意思，肯定是為了中華巴士股份，春節前發布通告的阿瑟龍公司幕後老闆就是衛理。

  原本，丁賢等鄭雨彤把鑽石項鍊拍回來，他是要個人收藏，不準備對外公開消息，但鄭雨彤重新改造了項鍊，不止對鑽石做了輕微切割，還在項鍊上鑲了一顆祖母綠寶石，導致這條項鍊外觀大變，價格也已經與原項鍊截然不同。

  這兩天鄭雨彤在周大福旗艦店裡展示項鍊，其實是遵照丁賢的要求，對項鍊進行新的冠名。

  等到展示結束，到時不會有誰再記得卡地亞尹麗莎白項鍊，原項鍊已經不復存在。

  丁賢就打算把新項鍊交給孟月楨保管，將來孟月楨可能會在公共場合佩戴，那麼項鍊買主自然不需要保密。

  不過鄭雨彤也沒有刻意宣傳，他僅僅是在香江富豪圈子裡講過，鑽石項鍊是代替丁賢拍賣，不會轉售外人。

  目前香江媒體與公眾都不清楚鑽石項鍊的真正買主，只當是周大福做的品牌宣傳活動。

  丁賢端詳了一會兒古玉，對鄭家蓴說道：「你把柜子打開，我要接觸瞧一瞧。」

  「OK！丁生你稍等！」

  鄭家蓴打個手勢，展廳內的工作人員立刻跑過來開櫃。

  丁賢檢驗完畢後，說道：「我老媽屬羊，這古玉是三羊開泰，我老媽想必會喜歡，亨利，這裡有沒有打電話的地方，我要聯繫一下衛理，談一談這枚古玉的情況。」

  今天丁賢過來做什麼，鄭家蓴早就被老豆鄭雨彤千叮萬囑，他也早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他指向展廳門口：「丁生，隔壁有一間休息室，非常適合你與衛理先生交談。」

  丁賢自顧走過去，並沒有讓關佳慧跟著。

  半個小時後，丁賢在隔壁打完電話。

  這時鄭家蓴來通知丁賢，飯局已經準備好，他老豆鄭雨彤正在樓下餐廳等著丁賢到場。

  丁賢沒有再回展廳，交待隨行的霍健寧：「我要去見鄭生與顏生，中午都要陪著兩位老先生，等佳慧看完首飾，你給她安排午飯。」

  霍健寧聽命去辦。

  丁賢跟著鄭家蓴去了樓下餐廳的貴賓包廂。

  鄭雨彤與中華巴士老闆顏成昆正在這裡等著他。

  最近這幾天，香江商界的焦點人物就是中華巴士老闆顏成昆與中華巴士第二大股東衛理。

  兩人正在激烈爭奪中華巴士的所有權，碰巧丁賢在兩年前購入了一筆中華巴士股份，目前是第三大股東。

  對於顏成昆與衛理來說，誰能爭取到丁賢持有的股份，誰的勝算就更大。

  其實，今天衛理也想親自趕來新世界中心，當面與丁賢磋商股份事宜，但是被丁賢拒絕。

  不過丁賢沒有拒絕與顏成昆見面。

  包廂里擺著一張八仙桌，顏成昆的桌前放著一個手掌寬長的木盒，等丁賢進門，雙方打了招呼後。

  顏成昆把盒子推到丁賢面前：「我知道你最近在購置首飾，就給你物色了一件漢代玉器，你先看一看啦。」

  「顏生，我確實在買首飾，但我可沒有想過買古董呀。」

  丁賢開懷發笑，心說香江富豪就是講究，送首飾直接送古董，都挺傳統的。

  經濟越發達的地方，古董五交易量就越大，別看香江是小地方，針對古董的拍賣會卻很常見，香江富豪也多是古董收藏愛好者。

  丁賢隨手打開木盒，見玉器色澤泛白，問了一聲：「這玉佩看上去很新，竟然是漢朝古物？」

  「是嘍！」

  顏成昆今年已經七十九歲，頭髮與鬍鬚已經沒有黑色，但他精神矍鑠，至今還在掌管中華巴士的大權。

  他講話也清晰有力：「這是一枚西漢年間的辟邪玉凋，我專程去了一趟何洪卿家，找他求來的。」

  何洪卿是何啟東的嫡親孫子，也是何洪森的堂弟，是全港最著名的玉器古董收藏大師，據傳他手上有一批商、周、戰國甚至更早年代的古玉器，所以區區一枚漢玉首飾，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丁賢一時好奇，追問道：「何洪卿先生收藏的玉器都是從哪裡來的？」

  顏成昆見識很廣：「主要是向海外收藏家求購，清代與民國年間，洋人從大陸廉價購走了太多上乘玉器，他們成立有私人博物館與藝術館，與香江收藏家都有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