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的火焰緩緩灼燒至盡後,石座連帶著上面的人一起消失不見,仿若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緊接著,微弱的淺藍色光點,從地面上,空氣里凝集析出,飄進入了路一鳴的身體內。
一種被填補的感覺油然而生,繁星點點皆入他體。
路一鳴的鼻頭一酸。
再見嗎
也許不會再見到了吧?
他沒有多出什麼奇怪的記憶,也沒有感覺身上充滿了無敵的力量。
因為,對另一個自己來說,不過是歸家的旅人罷了。
「嘎嘎—」
路一鳴愕然的回過頭。
有一隻醜陋的小動物邁著滑稽的步伐走過來,兩隻大小不一的眼睛盯著他看,好似鴨子一樣的嘴上下開闔著。
「好醜」
路一鳴下意識的說了句。
「嘎!」
這隻奇怪的動物飛起來,雙腳在他頭上一蹬,飛向了遠方,然後被一隻小手捏住了翅膀。
「嘎嘎!—」
路一鳴的瞳孔微縮。
在前方近乎凝固的空氣中,有一位面帶溫和笑意的男孩走出,他隨手抓住了這隻小動物。
「句芒」
其實,路一鳴有些懷疑這一次的事件有這位樂子神在做推手。
「別這麼生分。」
男孩微笑著,說道:「做的很好,事情到此結束了,從此以後,如果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在你的身上,那些傢伙就要倒大霉了。」
試圖從路一鳴的未來里獲得什麼的傢伙,等著被坑死吧, 藉助白澤完整的大半靈性推演的未來,在沉寂時也就罷了, 要是被激活出來呵呵。
路一鳴有些不解。
不過, 想到先前另個自己說的話, 他也便明悟了什麼。
未來的我不願成為我。
所以我還是我。
那麼,一旦自己繼續走向未來, 那麼那個自己還會出現嗎?
「可以走啦,從此以後,海闊憑魚躍, 天高任鳥飛。」
句芒無比欣慰道:「你的路還長著呢,要是你變成那種老成的樣子,那我還真有點受不了。」
謎語人什麼的,一個人就夠了,多來幾個相互說謎語, 簡直是災難。
路一鳴:「」
合著您覺得現在的我好欺負是嗎?
另一個自己要是成為了現在的他, 會用什麼語氣, 什麼表情回復呢?
「吾有個問題。」
句芒看了一眼手裡的小動物, 皺眉道:「這什麼東西?長得好醜。」
「額」
路一鳴感覺有被冒犯。
要不出去後, 報個藝術班吧。
「對了,你的勝利果實差不多也該到了,你應該會準確的做出選擇。」句芒說。
【叮!你獲得了本次棋局的勝利,所以你獲得了對弈者的一切】
【是否接收?(包括力量,記憶在內的一切)】
句芒微笑的看過來。
做出了那種選擇的路一鳴,面對這種誘惑, 會選擇什麼已經可想而知了。
「否。」路一鳴毫不猶豫。
我還是我。
所以我無需為了強大,去給自己弄一些噁心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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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城分局。
從某一刻開始, 凝滯的時光重新開始了流動,眾人紛紛醒來。
分局,會議室中。
仲裁院的人和分局的人坐滿了整整一大廳,雙方之間劍拔弩張的,頗有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態勢。
這樣的對峙已經持續一天多了。
秋霖依舊封鎖了分局的出入, 不讓人進出, 趙邱在後邊壓陣, 所有敢離開的人, 都會被壓制在地上。
當然,三餐還是有準備的。
大家就在這裡相互乾瞪眼了一天多。
有人甚至偷偷的看起了下載好的小說。
墨鏡中年人, 仲裁院的領導者白皓放下手機,一臉冷色道:
「秋霖,最後再問一次, 你要認罪嗎?」
「我何罪之有?」秋霖說。
「目無法紀,襲擊我們仲裁者機關,把我們困在分局這裡,這還不是罪?」
白皓神情森然道:「本院那邊應該已經注意到我們這裡的異常了,要是再不放我們出去,那麼到時候迎接你的,究竟會是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你們這些人歪屁股幫忙,我還不能抵抗了?」秋霖面若寒冰。
「不論如何,你還是對我們出了手。」
白皓沉聲說道:「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襲擊我們一事,必須給出個交代,另外,趕緊解開封鎖,我必須立刻回個信息,當然你可以選擇下死手,但代價是什麼,你想好了嗎?」
秋霖一愣。
仲裁院的人過來,應該是得到了陸子康的授意,就是想用當初他們弄死血蛟一事來搞事情,現在怎麼退讓的這麼果斷。
引導妖族和人類戰爭可是大罪,如果被調查出來,那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至於襲擊他們一事,大不了自己進去蹲幾天就行了。
在沒有造成實際上的傷亡之前,無論做什麼,都還是有緩和的餘地的。
「為什麼?」秋霖問。
「管這麼多幹什麼?」
白皓不耐煩的擺了下手,「把陸子康那個傢伙交給我,他沒有死吧?」
一種冥冥的預感告訴他, 把陸子康帶回去, 能夠解決某個大問題。
雖說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做出這個決定。
秋霖抬起頭道:「陸子康被帶到重症監護室里了, 應該是沒有死嗯?他人呢?」
秋霖面色一變。
她擴散的心靈領域沒有找到本該躺在病床上的人。
一分鐘後, 分局的2號重症監護室。
一大堆人擠入其中。
重症監護室中的1號床位空空如也。
另一張床上倒是倒著個陸威。
所以陸子康人呢?他的兒子毛用沒用。
那個陸子康自從醒來後, 就一直魂不附體的,秋霖生怕他突然嗝屁,就把他轉移進了這裡頭。
這人怎麼跑了?還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秋霖,我懷疑你窩藏」白皓忍不住道。
「我沒時間跟你囉嗦。」
秋霖剛從2號監護室里走出,就聽見了隔壁1號監護室的驚喜歡呼聲。
「公子醒了!」
「你還想我一直不醒嗎?」
「誒嘿嘿,當然不是啊,璃璃高興還不及呢。」
路一鳴無奈的按住少女的頭。
光潔的額頭都紅了。
這孩子,真的是一刻都不願停下蹭他的想法。
都說人類喜歡吸狐狸,狐狸也喜歡吸人的嗎?
「公子公子,那之後發生了什麼?璃璃睡過去後,就完全沒有印象了誒。」
小狐狸一臉好奇。
「我也不知道。」
路一鳴摸了摸下巴。
大概,這是又出現了記憶的模糊症吧。
他的最後記憶停留在灰色空間裡。
往後的一切,都變得迷濛起來,仿佛加了一層厚厚的紗。
唯一有印象的,好像是又多出了一個自己?
鈴汐的表情也是一臉的困惑。
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是,看著他們活力十足的模樣,
稍微有些安心呢。
所有人,除了幾位執棋者之外,具體的在棋局世界裡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
就連執棋者們也只有棋盤空間的記憶。
但是,在路一鳴的心中,卻有著一個聲音在迴響。
—有些人必須死,楊先生、陸子康
奇怪,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醒了啊。」
秋霖溫和的聲音響起,她推門走了進來。
路一鳴抬起頭笑道:「讓您擔心了。」
修女姐姐的神情還是那麼平和,有著泰山壓頂也面不改色的氣質。
「沒事,你好好休息。」秋霖笑了笑,把門給關了回去。
「秋姐你遇到什麼事了吧?」鈴汐忽然說道。
沒人比她更了解秋姐了。
秋霖頓了頓,輕笑道:「無需擔心,這次你們就在這裡多靜養一段時間吧。」
黑衣修女走後不久,門又被推開。
一個帶著墨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打量了一下床上的路一鳴,嘴裡喃喃著什麼『好眼熟』,跟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小狐狸如臨大敵。
這人誰啊?
最後他從兜里掏出張名片遞了過來:
「小子,我覺你很不錯,很有潛力,以後想去仲裁院發展的話打我電話,這是我的名片,我可以給你直接安排職位。」
路一鳴:「」
他也不認識這人。
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不熟悉。
墨鏡中年人走後,路一鳴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
—白皓。
【選擇吧!】
久違的系統提示音響了起來。
【①尋找到還未徹底死亡的土螻,給予其最終的結局//獎勵:10自由屬性點】
【②我累了,要好好休息//獎勵:無】
【限時:20秒】
???
楊先生還沒死?
他不是被棋局判定為負了嗎?
「因為你沒有選擇融合那些東西啊。」
稚嫩的童聲迴蕩在他的耳旁。
當然,作為開啟棋局的代價,即使贏者沒有選擇獲取對方的一切,土螻也差不多死透了。
【①在半個小時內,前往千山大橋攔截一輛紅色的保時捷//獎勵:2自由屬性點】
【②我累了,想rua狐狸//獎勵:無】
【限時:20秒】
路一鳴沒多想就做出了決定。
「鈴汐學姐,帶我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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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紅色的保時捷跑車內。
富碩的中年人嘴裡罵罵咧咧,卻不停下開車的動作。
「土狗你特麼怎麼在我的身體裡邊!?該死,你給我滾出我的身體!」
「沒辦法,誰叫我原來的身體被分解了呢?你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找到了你,你就要被困死在那個分局裡了。」
楊先生此時也很無奈。
誰能想到,自覺必贏的他,怎麼會輸了?
到現在,他也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
「關你屁事?這是你附在我身體上的理由?」陸子康怒道。
「沒辦法,我也沒想到你的身體與我的殘餘靈魂這麼相符,好像我本來就與你一體似的,既然如此,那就借來用一用,我們現在都是亡命徒,一起跑路不好嗎?路上還能有個伴。」
「好你個屁,誰是亡命徒?你給我滾啊!」
「你難道不是?你當初做的事情要是被揭發出來,那可不是一死了之就能掩蓋過去的事情了。」
陸子康緩緩眯起眼睛,說道:
「我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都是你那倒霉兒子做的是吧?哈哈,你那兒子有你這個爹也是真的慘。」
「別說了。」
「你那兒子」
「別說了!」
陸子康一腳踩下剎車,時速百來公里的跑車急停在左車道上。
後邊的車差點直接撞上,車主原本想罵一下,發現這是輛豪車後,想了想還是算了。
有錢了不起啊!
哎,沒錢惹不起。
轟!
雷鳴大作。
天空變得陰沉下來,有淅淅的小雨飄落,轉瞬就變成了豆大的雨珠砸在車窗上。
「繼續開啊,你在愣什麼?想被管理局或者仲裁院的人抓走審判嗎?」
「我確實不是一個好父親。」
陸子康輕輕道,抬頭看向車窗外已經灰下來的天空。
還未消逝的光依然在倔強的透出雲層,卻終被合攏的烏雲蓋去。
曾幾何時,自己也有過那麼光明的天空呢?
大概是在威兒剛生下來的那一年吧?
「嗯?」土螻疑惑。
「沒什麼,多謝你提醒我。」
陸子康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開。
這輛從車行弄來的保時捷很快就飆到了200碼。
只要離開S市的範圍,回到省局那邊,就沒人能夠對他做什麼了。
說實話,他確實要感謝這土狗,否則他無法離開管理局。
忽然間,一種急劇的危險感生出,陸子康看見前方的雨簾中有一個人站在那裡,手裡好像拿著什麼對著他們。
陸子康猛地踩下剎車。
咻!—
一根黑色的箭貫穿了保時捷的輪胎,一口氣射爆了前後兩個!
刺耳的剎車聲後,由於重心失衡以及下雨打滑,這輛高速行駛的跑車,撞碎了隔離欄,翻滾摔落至了高架橋之下。
黑色的濃煙與火光驟然升起,緊接著響起了爆炸,氣浪沖天而起,吹拂起那人的頭髮。
陳風沒有去看下方的車。
開車的人已經從車裡跳出來了,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但明顯毫髮無損。
這也說明,對方的實力,要遠在他之上。
陸子康面色猙獰:
「哪裡來的膽子?靈力波動還沒達第二階段的人就敢來單獨攔我?」
「別大意,他身上的力量很特殊。」
「嚶!」
從空氣中,一隻不定型的黑色小獸浮現,落在陳風的頭上,抬起爪子指著前面的人。
「嚶嚶!—(是他,就是他!)」
「這隻東西」
陸子康先是愕然,然後狂喜吞沒了他所有的情緒。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即使失去了棋局世界的記憶,但他依然能夠在第一眼就看出這是什麼。
不過這蛋是孵出來了?吃了後還有效果嗎?
不管了,先拿到手再說。
陸子康的身影躍出,朝著陳風狂奔而來。
「提提,準備好了。」
「嚶!」
陳風右手的義肢握住弓,空蕩蕩的左手處凝聚出了一團風,好似手一樣,輕輕的搭箭上弦。
即使不是對手,但他也要去做。
人必須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提提的身影模糊起來,變成了一團黑色的風,纏在了箭頭之上。
靈力全部壓榨而出,灌入了這一箭內。
—【黑龍之風·雷光】
咻!—
隨著箭矢的射出,雷光天降,一齊打落在箭矢上面,電蛇與黑風一齊纏繞著前進,擊中了陸子康的身體。
暴雨與狂風席捲起那個位置,雷蛇交織形成了囚籠,在內部產生了一起劇烈的爆炸!
陳風眼神一凜。
成功了?
然而,一切退去後,僅剩下一個渾身發亮的人形,身上雖然多出了很多傷口,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但並沒有傷到實質。
黑箭被他踩在了地上。
陳風明白,這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了。
可是,他真的好想
「嚶!主人,走!」
陳風還未反應過來,極刺而來的身影,一拳擊中了他的胸膛,一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的胸骨碎了好幾根,整個人倒飛而出,朝著下方的高架下落去。
提提立即飛了下去。
陸子康想繼續去追。
瑪德,剛才力氣用大了!
「陸子康,沒有必要再動手,那隻不明生物的能力我們不清楚,我們攔一輛車搶了就走,別追了!你想被他們追上嗎?他們肯定追過來了!」土螻急切道。
陸子康面露不甘之色。
確實,那隻從蛋里孵化的龍,還不知道有什麼能力。
要是糾纏下去,仲裁院和分局的人追上來,那就完犢子了。
在思索了幾秒後,他放棄了繼續去追。
畢竟命比較重要。
陸子康隨機攔下一個幸運司機,把司機打暈扔在一旁,然後開車朝著目的地繼續前去。
淒冷的雨落在傷口上,落在唇邊。
好冷啊。
陳風這麼想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逐漸的失溫。
「嚶—」
小黑龍圍著陳風不斷的轉悠,它很著急,但又不知道該做什麼。
它知道不能隨便搬動這種狀態下的人,可是又要怎麼聯繫其他人呢?
提提現在很後悔帶著主人來這裡截人。
更後悔自己的軟弱無力。
為什麼,自己明明是受了那麼多人的恩惠才誕生的,可自己卻還是在給主人一直添麻煩呢?
為什麼它這麼弱呢?
類似於早產兒的它,連化成人形都做不到,別說戰鬥力了。
沒有一點自知之明,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果然,它是活該的吧?
「提提,別哭。」
陳風艱難的呼吸著,他說:「我要是撐不住了,去找路一鳴他們。」
「他們人很好,以後你可以跟著他們。」
「不要!」
綿柔的少女音響起。
陳風有些驚訝,卻又很快的釋然了。
「你又說話了。」
黑龍泣聲:「提提只有一個主人。」
陳風搖頭:「我不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家人。」
小黑龍滿臉悲傷,飛到了陳風的上方,
「我去找他們來救主人。」
「來不及了。」
陳風痛苦的咳嗽了一聲,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不要內疚,因為不只你想為了那些人報仇,我也想為我的戰友們報仇,我們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主人不要」
「對不起」
陳風無力的閉上了眼。
死亡,本來對他來說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只是害怕,這個小傢伙以後找不到家了。
在提提的低呼聲中,
忽然間,一股溫和的暖意進入了他的身體。
難以想像的蓬勃生機進入了他的體內,修復他已經受損的器官和身體。
陳風猛地睜開眼。
雨中,有幾人站在他的旁邊。
路一鳴垂下身子,嘆氣道:「陳風先生,這可就不夠意思了,你一個人來搞這種事,怎麼能不叫上我呢?你看,現在好了,搞成這樣了。」
陳風勉強笑了笑:「抱歉。」
「不用抱歉。」
陳風看見,這個少年用極為認真的表情對他說道:「我會完成接下來的事的。」
「那就交給你了。」陳風輕輕說。
路一鳴伸出手。
陳風愣了愣,也伸出已經可以活動的右手義肢。
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交給我了。」
【叮!選擇已更新為—在10分鐘內,前往千山大橋攔截一輛白色的奔馳//獎勵:2自由屬性點】
路一鳴拾起落在陳風身旁的長弓,「我會帶著你的份一起贏的。」
「為什麼你要這麼拼命?」陳風忽然問。
路一鳴微笑道:「陳風先生你不也一樣嗎?你知道理由的。」
—「因為總有人要為他們做的事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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