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一束陽光斜斜地照進房間，把房間分成光明和黑暗兩部分。【，google搜尋】

  黑暗的角落裡，程方仍然蜷縮在牆角，目光時而迷茫、時而呆滯、時而尖銳。

  屋門輕啟，彌生從屋外走了進來。

  看見彌生，程方的眸子中再次泛起了恐懼之色，手臂把兩膝抱得很緊，死死地靠近牆壁，似乎想把自己融入牆中，遠遠地離開面前之人。

  「程方，陛下回來了，稍晚些時候我會帶你去見他。」想了想彌生又道：「陛下這次御駕親征出師不利，敗在了程圓的手裡。他的心情很糟糕，無論到時候他跟你談什麼，希望你識趣一些，不要再惹到他。」

  說完，彌生看了看仍舊沒有任何變化的程方，嘆了聲氣，轉身離開了房間。

  華燈初上，紅璽城肖崢的書房中，彌生求見，彌生的後面還跟著一張被四人抬著的大床。

  沒錯，就是一張床，床的上面蜷縮著一個人——程方。

  幾個月了，程方從甦醒的那一刻就是這般模樣，如今仍然如此。

  肖崢正在練字，頭都沒有抬一下。

  那個被他寫了無數遍的「靜」字仍然一如既往地堆成厚厚一疊，靜靜地躺在肖崢的案頭。

  「彌生，你下去吧，朕想跟程方單獨談談。」肖崢放下毛筆，坐直了身體面無表情地對彌生說道。

  彌生微微有些意外，而後躬身退出。

  大門關閉，書房中僅剩了這對最陌生的父子。

  肖崢注視了面帶恐懼，低頭抱膝的程方良久，然後立起一張紙，指著上面的「靜」字對程方說道：「你知道朕為什麼幾十年來一直在寫這個字嗎？」

  程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字，再次慌亂地低下頭，埋得更深。

  肖崢默默說道：「這個秘密所有人都很好奇，但是朕卻從來沒有向任何一個人講過。不過今天，朕卻想把這個秘密與你分享。」

  肖崢悵然地遠遠地看向書房的屋頂，就像在遙望曾經的過去，娓娓道來。

  「那是在三十多年前，當時朕還是皇子的時候，魯國有一位文聖人名叫孔儒，受天下世人所敬仰。很多帝國的嫡親皇子都被送到他的門下接受教導，以待未來繼承國家大業有所建樹。朕就是當時父皇最重視的皇子之一，所以有幸拜在孔夫子門下。」

  「當時孔夫子有一個養女，名叫寧靜。溫婉賢淑、博學多聞、容顏高雅，就像是一朵傲立群芳中的白牡丹，讓朕一見傾心。寧靜喜歡養花剪枝，喜歡書楷練字，尤其是寫的她名字中的那個『靜』字，筆體清秀得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當時意氣風發的我被她所深深吸引，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就在我的追求即將有所突破的時候，沒想到另一個人的出現卻完全破壞了我的計劃。」肖崢目光銳利地看著程方，「那個人就是你和程圓的親生父親，當時的寧國太子——程榮。」

  「程榮拜在孔夫子門下後，同樣一眼就看中了萬中無一的寧靜，隨即便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就是因為程榮的介入，寧靜的心漸漸向他傾斜，漸漸對我越來越疏遠。縱然我使盡了千般手段挽回，卻也無濟於事。」

  「就在程榮結束學業之時，身為太子的他向寧靜求親並許下了承諾，發誓回國後一定要娶寧靜入府，而且將來登基之後立寧靜為寧國皇后。」

  肖崢講到這裡突然變得面色猙獰，他抓碎了案頭的一疊白紙。

  「我不甘心！不甘心！只因為我當時就是一個區區的皇子，而程榮的身份是太子，就橫刀奪走了我心中所愛。」

  肖崢怒目看向程方，「方兒，你知道嗎？那程榮儘管看似儒雅無雙、謙謙君子，可內在卻胸無大志、平庸無能，他的才華又怎麼能跟我比？寧靜屈從與他實在是明珠暗投，實在讓我痛心不已，憤恨終身。」

  「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初的你比那昏君程圓強大十倍、百倍，可最後卻天不遂人願屈辱敗於他手，失去了你真正想要的東西，這種感覺和當初我失去寧靜毫無二致。」

  這句話就像一聲炸雷，令程方渾身一震。

  有那麼一剎那，他的目光滿是厲色，而後迅速再次變回了原來的迷離和惘然。

  可是就是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卻被肖崢的目光所完全捕捉，而後肖崢視若未見地繼續講道。

  「後來寧靜在我的苦苦哀求下仍然堅持要隨程榮回寧國，在臨行前我見她最後一面。我問她為什麼選擇的是程榮，她居然告訴我寧國是什麼狗屁的禮儀之邦，文明帝國，她希望她的孩子成為這樣一個國家的君主。」

  「那時我就咬著牙告訴她，只要她肯於嫁給我，我將來同樣可以讓我們的孩子坐上寧國最高的那把椅子，統治她口中所謂的『禮儀之邦、文明帝國』，可當時的她僅僅是莞爾一笑，然後飄然離去。」

  肖崢怒容滿面地說道：「你知道她當時的那種笑容里蘊含著多少嘲弄嗎？我告訴你，全是嘲諷之色！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女人，她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所以我暗暗發誓，將來無論有多困難，我都要親手實現我當時許下的諾言。」

  「後來，寧靜與程榮成了親，程榮登基，她也成為了東宮皇后。由於他是孔夫子義女，故皇太后賜其姓名，姓辛，名如意，這也就有了後來的辛皇后。儘管她的姓名改了，再也不叫寧靜，可是我對她的感情卻始終未曾改變。」

  「再後來，彌生操控金翅蒼鷹將你捉來，我不僅沒有傷害你，還將你精心撫養長大成人，不是因為別的，因為你的身上有著一半她的血脈，我同樣視如己出、愛如珍寶。不僅如此，我還要在你身上實現當初的諾言，讓你坐上寧國最高處的那把椅子。」

  肖崢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方兒，朕知道你因為大乘毒蠱的事耿耿於懷，可是你知道嗎，那只不過是要你死心塌地地追隨朕的一種手段。只要你不背叛朕，大乘毒蠱就永遠不會甦醒，更不會對你有絲毫傷害。」

  「朕這樣做無非是不希望失去你這個好皇兒，如果是你處在朕的位置，朕相信你同樣會做出這個選擇。」

  聽到這裡，程方的目光再度一瞬間變得混沌，而後再次變得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