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顧瀟也沒指望可以平安離開。」顧瀟溫聲道，「不過，大師可以告訴我怎麼會猜到是我麼？我自認沒什麼地方露出破綻。」

  「破綻？」薄野楓篁輕笑一聲，「你露出的太多了。」

  「哦？」顧瀟看著他，「願聞其詳。」

  「那麼，不如就從那次顧掌門在蜀山後山打傷翦瞳與西鑰泉說起怎樣？」墨翎淡然開口，聲音冷清。

  「怎麼，墨公子從那時起就懷疑是我了？」顧瀟輕輕一笑。

  「那時並沒有想到是你，只是後來發生的事再聯繫到此事，就清楚了。」墨翎說道。

  「不知我露出了什麼破綻？」

  墨翎稍稍頓了頓，看向他道：「當時後山山洞中一片漆黑，你卻能準確掌握他們的行動。翦瞳先不論，西鑰泉畢竟是殺手世家出身，黑暗中偷襲是必須訓練的。他卻在你手中不堪一擊，試想如果不是一個習慣於黑暗的人，又怎麼能做到？」

  顧瀟輕笑，「墨公子說的不錯，只是那日我還不是被你擊退了？」

  沈希萌聽到這忽然抬起頭，那日救了他們的竟是墨翎？！想她還把人當成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還把自己的項鍊送給了他……真是丟臉！

  不等她繼續感嘆下去，墨翎便又開了口。

  「顧莊主當時只怕是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又不願暴露身份，才急著離開的吧。」墨翎頓了頓，接著道，「那日顧莊主被我傷了手臂，怕被發現，因而回到蜀山便到蔚掌門那裡引他出來將他手臂打傷，以此讓我們以為是那日去後山的是他。」

  聽了這話，一直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觀的蔚嵐楚那雙陰鷙的眼睛眯了眯。

  顧瀟似是沒有看到蔚嵐楚那陰冷的目光，接著輕笑，「那又是怎麼發現不是他的？」

  墨翎聽了後眼中有些嘲諷，「蔚掌門受傷後未曾想過隱藏，並且……」他適時地停住。

  說到這事，沈希萌也想了起來。那日正是蜀山要舉辦晚宴為五大門派接風，她和翦瞳，小樓去找百鬼子，途中她不小心撞上了蔚嵐楚。結果蔚嵐楚的手臂便流血了，當時可把她嚇壞了，以為自己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一撞就能撞出血。後來……後來寧師兄來了，還叫她去給蔚嵐楚送藥來著。

  寧安瑾走上前來，溫聲道：「蔚掌門受傷的事他並沒有刻意隱瞞，後來我也特地教希萌去為他送傷藥。回來後我問了希萌，蔚掌門受的是劍傷，而並非墨師弟的暗器。」

  「接下來，不如說說白虎的問題。」一旁的薄野楓篁甩開這扇輕輕搖晃，一臉閒適地看著顧瀟，「顧莊主一定也是清楚白虎的特性，才會將它變成那副喪心病狂的樣子吧。」

  一聽提到白虎，沈希萌的眼睛立刻睜大，她直直地看著顧瀟，想要聽他一個解釋。

  「白虎……它確實是我得到武林秘史的一道障礙。」顧瀟頓了頓，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想來蜀山的諸位也早已明白了。白虎是傳說中的神獸，是以守護珍貴的東西。因而它跟著沈希萌回蜀山的原因恐怕不是認主，而是要看護它要守護的東西，這東西，只怕就是武林秘史。」

  「因此你便斷定那武林秘史就在蜀山？」薄野楓篁問道。

  「是。」顧瀟直言不諱，「聽過她的話，我起初便懷疑了武林秘史便是蜀山武功秘籍或者是這本金瓶梅，我便找小樓去接近她，順便也翻看了那本金瓶梅。」

  「小樓？」沈希萌驚訝道。

  顧瀟卻是一笑，「是啊，就是小樓，沒想到吧。你一直把她當成好朋友，她卻從頭到尾的利用你。」

  「不……不可能！」沈希萌不可置信地大聲道，「小樓不會騙我的！」

  「到現在還不肯相信麼？」顧瀟笑的雲淡風輕，「你被綁架的事，她也出了不少力呢。」

  沈希萌身子猛然一震，仍然是不相信地用力搖頭，「不可能……」

  看到她這樣，薄野楓篁打斷顧瀟，「那麼，你發現了什麼？」

  「小樓跟我說那本金瓶梅沒有問題，她仔細察看過了。我不信，便借著那日晚宴跟她討要那本書看。」

  薄野楓篁嘲諷道：「是了。那日顧莊主手臂受傷，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還將那本書弄濕，恐怕顧莊主也沒發現什麼吧。」

  顧瀟答道：「我確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之處。」

  一旁的墨翎開口，「而白虎頗有靈性，對於對它所守護的事物有威脅的人都會有所察覺。」他看了看顧瀟，「因而那日晚宴上你剛要接近那本書便被白虎撲倒在地，恐怕就算你當時沒有多想，後來也該想到了。」

  「的確如此。」顧瀟回答。

  「那麼，我們應該說一說向空派弟子被害的事。」百鬼子開口說道。

  一聽這話，向空派掌門李渝立刻瞪大了眼睛，伸手顫抖地指著顧瀟，「是你！竟是你殺了我向空派弟子！我向空派今日必定要與你有個了結！」說著他胸口劇烈起伏，眼看便要暈過去了，說著就要朝顧瀟衝過去。

  向空派的弟子連忙拉住他，「師父息怒！」撫著他的後背順氣。

  百鬼子看向李渝拱手，「此事是在蜀山發生的，我蜀山必將給各位一個交代，李掌門先不要著急。我們不妨將所有事都講清楚再來說這了結的問題。」

  寧安瑾說道：「那日希萌也曾說，她晚上如廁時遇到過那向空派弟子，隨後便見到小樓姑娘與一人在連廊處說話，那人被連廊的柱子擋住她沒有看到，隨後她怕被發現便跑掉了。然而第二天便發現向空派弟子被殺了。」他停了停，才又說，「想來是你發現有人在聽你們說話，追出去時希萌已經跑掉而那向空派弟子剛巧回來被你遇到，你便以為是他，因此將他殺人滅口。」

  「不錯。」顧瀟微微挑眉，「這也只能算他倒霉。」

  「你！」向空派掌門李渝又激動起來，劇烈地咳嗽，向空派弟子趕忙為他拍背。

  同時眾人也對顧瀟聲討起來，「顧瀟，你欺人太甚！」

  「今日一定不讓他活著離開！」

  「顧瀟！今日要拿你的命抵師兄的命！一命抵一命！」

  ……

  然而顧瀟就站在中間，臉色都沒變，他面帶閒適的笑意面對著這些責罵聲討聲，一點反應都沒有。

  「顧莊主學通五大門派的本領我們剛才已經見識過了，恐怕五派的武功你都有研究。你當時故意用向空派獨門的金剛掌在那向空派弟子胸前拍了一掌，造成他死於向空派之人手中的假象來，迷惑我們。」墨翎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看了看沈希萌，「那日他們幾人胡鬧著又去啟開了那向空派弟子的墓，裡面的屍身竟全部發黑了，可見置他於死地的是毒，而不是那一掌。」

  翦瞳歪著頭想了想，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可是當時他們幾個都嚇壞了，還以為是遇鬼了，急急忙忙便跑走了。這麼說來，墨師兄又是怎麼看到的啊……

  他疑惑地摸了摸頭，還是想不通，於是又看向墨翎。

  「當時我們都以為那一掌是致命傷，如此想來，能夠一掌將人致死至少需要幾十年的內力，向空派里恐怕只有李掌門可以做到。然而李掌門並沒有殺弟子的動機，這樣事情就陷入了死胡同。但是查處了他是中毒而死這謎團便解了，兇手便可以是所有人。」墨翎接著道。

  「可是當日晚上希萌就差點被殺人滅口，這事和顧莊主你也脫不了干係吧。」薄野楓篁開口，一雙桃花眼笑的水光瀲灩，「只因白天的時候希萌說向空派弟子被殺那夜她也在蜀山上亂逛了一通，於是你便開始懷疑你殺錯人了。恐怕那晚聽到你與小樓對話的是小希萌，急著滅口了。」

  「只可惜你們早就想到了這一步，被你們攔了下來。」顧瀟自嘲道。

  聽到顧瀟就這麼承認那日想要殺她的人就是他，沈希萌睜著大大的眼睛，滿眼的痛楚，「顧大哥……你……你要殺我……」

  顧瀟沖她溫柔笑笑，可是說出的話卻殘忍無比，「我說過，阻礙我的人都要死。當然你也不例外。」

  眼淚不自覺地順著沈希萌的臉龐流了下來，她眨眨眼睛，感到臉上一片濕潤，連忙抬起袖子擦了擦，「顧大哥，你做這一切……就是為了一本武林秘史？」

  「是。」顧瀟答道，「一統江湖，整個武林都聽候效命，試問在座的誰不想？」

  「我就不稀罕！」沈希萌驀地高聲道，「我不稀罕，我一點不稀罕！我最喜歡的就是和師父還有師兄們在一起，那樣我就很開心了，我才不要一統江湖！」

  聽了這話，顧瀟怔了怔，隨後嘲諷一笑。

  薄野楓篁看了看滿臉是淚卻不停地倔強地用袖子擦抹的沈希萌，繼續道：「你滅口不成，又想從希萌口中得出武林秘史的秘密，於是便編排了那場綁架。」

  「這是實話，只是我沒有想到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我自認為我當時隱藏的夠好，卻不知你們是怎麼發現行蹤的？」顧瀟有些疑惑。

  「那還不是墨師兄動用了蓮火門的勢力！否則希萌還不知道要被你們折磨到何時！」翦瞳一提到沈希萌被綁架的事便瞪了眼睛，立時提高聲音指責道。

  顧瀟卻毫不為所動，然而沈希萌似乎又想起了那如噩夢般的幾日，身子一顫。

  她身旁的翦瞳察覺到了，連忙扶住她的肩膀，「希萌你不要害怕了，以後我都會保護你的，那個壞人再也不能傷害你了！」他說的頗是義憤填膺。

  沈希萌什麼也不說，只是不住地搖頭，仍然倔強地抹著不斷流下的眼淚。

  「然而在這同時，你亦對白虎下毒，使它變成了那副喪心病狂的樣子。」寧安瑾說著，聲音里有著疼惜。畢竟白虎在蜀山上這段日子，每個人都是很喜歡它的，而寧安瑾更是常常到馬廄里照顧它，與它感情更是深厚些。

  「你們說的對，白虎是守護珍寶的神獸，有它在我便無法接觸到武林秘史，我唯有除掉它。」顧瀟說著，「但是直接除掉它肯定要費番功夫，而且容易找人懷疑。我便與它下毒，這樣它還可以為我所用傷了這麼多人，還真是一石二鳥。」

  此話一出，沈希萌，翦瞳與西鑰泉俱是憤怒地瞪視著他。天知道要他們親手獵殺白虎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看著白虎那麼難受，他們都心痛的不得了。沈希萌更是痛不欲生，她一直當做白虎是她撿回來的，最後卻親手殺死了它，她的痛苦是別人無法想像的。

  然而顧瀟卻如此輕描淡寫地便說了他下毒害的白虎致死的事實，沈希萌又想起了雪白的皮毛上沾滿鮮血最後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的樣子，眼淚也忍不住地噴涌而出。

  顧瀟卻絲毫不理會他們，依然臉上帶著閒適的笑意。

  寧安瑾嘆了口氣，「藏書閣也是你燒的吧。」

  「你們不都已經知道了麼？」顧瀟反問。

  「你猜想或許武林秘史被藏在蜀山的藏書閣中便去翻找，卻碰巧遇到了同樣去藏書閣的希萌。」薄野楓篁說，「你害怕自己已經被她看到，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便想一把火燒了藏書閣順便燒死還在裡面的希萌。」

  顧瀟聞言點點頭。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根本沒有認出你來，只看到了你的背影。」薄野楓篁問道。

  顧瀟答道：「我只知道，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我若不殺她，可能死的就是我。」

  沈希萌已經聽不下去了，顧瀟的每句話都像刀子一般一把把直直插在她的心裡，難受的像是馬上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