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一整夜都無法入睡。

  他盤膝坐於自己的床帳里，先是按慣例閉目冥想片刻，卻心煩意亂，連沉神入定也做不到。

  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在冥想上遇到瓶頸，努力修行卻沒有寸進。他現在渾身都處於一種飽滿的狀況，按照李劍民老頭兒簡單粗暴的介紹，這大概是他的身體經絡所能生產和承載的內力已經達到飽和。

  而要解決這個瓶頸，或者「等」，等著身體繼續成長，承載能量的容器繼續擴裝；或者「悟」，通過頓悟醒悟方式拓展精神意志；或者「念」，將體內的力量直接以念力——而不是通過**或者其他媒介——釋放出去，又再以念力引氣入體，反覆沖刷修煉身體經絡、強化意識靈魂。

  三種方法其實殊途同歸，卻都不是短期能解決的。李暮這些日子嘗試多次，心思也就淡定，慢慢以冥想打磨身心。

  但今日心頭有事，又是另一番景象，越是冥想下去，反而越是煩躁。最後他索性放棄，盤坐在床上靜靜感受夜色的昏黑和冰涼，聆聽兩位室友忽大忽小的呼嚕聲。

  這麼聽了一會兒，李暮躡手躡腳，翻身下床，悄悄打開自己的行李箱。

  整齊疊放的衣物深處，一塊小小的堅硬的石頭隱藏於此，沒做更多保護，就像是被誰不經意間隨手扔在那兒的——過了這麼久，竟然還在那兒。

  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這小石頭背後承載著多少人的瘋狂和痴望。

  確定兩位室友都已經睡熟，寢室周圍也沒有什麼異動，李暮便將那石頭輕輕拿在手上把玩，冰涼紮實的觸感。

  這些日子以來，每當兩位室友無法注意到他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拿起這塊石頭研究，嘗試過把魔法石當作某種媒介注入能量，也試過用各種符咒包裹著魔法石施咒。

  結果那石頭依然是那塊石頭，鮮紅如血的石頭……始終沒能在石頭裡感受到絲毫能量波動。

  有那麼一次，他甚至考慮過讓黑羽劍——那隻高級郵差，黑毛玉爪海東青——把魔法石叼回天朝去，拿給李劍民老頭兒研究……他倒是成功從貓頭鷹棚屋把黑羽劍帶出來了，一人一鳥躲在個偏僻角落嘰嘰咕咕半天，李暮已經將郵費開價到未來全年鮮嫩黑椒汁牛排供應的份兒上……黑羽劍始終不願意把那顆石頭含在嘴中，甚至捏在爪子上也不肯，李暮能從它的目光里看到嫌棄。

  「全年份兒的黑胡椒汁牛排誒！柔嫩多汁的極品裡脊肉誒！——你知道現在英國物價多貴嗎？這玩意兒連我都只捨得兩個月吃一次！要不你開個價？……」最後李暮忍著肉疼，商量的語氣幾乎趨向於諂媚，卻只換得黑羽劍仿佛看傻瓜般的一瞥。接下來，它張開嘴……當然不可能說話開價，而是嘯叫一聲，翅膀一抖，徑直飛走了。

  飛走了……李暮眼睜睜看著黑鳥的龐大身形撲稜稜的直上雲霄，化作一顆小點。

  李暮幾乎絕望了。

  如今，夜色漫漫，他捏著石頭在手，已經淡了幾分繼續嘗試的心思。

  他開始覺得，也許使用這魔法石必須要特殊的機關，比如一把媒介鑰匙、某個特殊咒法什麼的，而這些只有鄧布利多知道。

  又或者他其實拿到了一個假魔法石——否則過去了這許久，鄧布利多不可能還沒發現魔法石不翼而飛，憑藉他的法力和調動霍格沃茲全部資源的大權，這顆石頭早該被拿回去了。

  這些想法讓李暮暫且輕鬆了些，然而一想到雛田和魔法石之間不清不楚的聯繫，他腦袋就又開始發痛。

  「歷史」上被斯內普質問的，不應該是奇洛嗎？

  他，究竟該不該去找雛田問問？怎麼問呢？

  他又該怎麼處置這塊魔法石呢？

  李暮也不知道自己糾結了多久，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光線從東方透入窗簾，柔柔淡淡的，漸漸鋪滿整間房屋。

  他嘆了口氣，把摸不著頭緒的魔法石又鬼鬼祟祟地放回行李箱中，收拾好一切跡象。他躡手躡腳出了門，一如每個打坐冥想後神朗氣爽的清晨。

  一個夜晚悄然過去了。

  *********

  雛田好像突然就消失了一樣。

  李暮幾乎第一個來到禮堂大廳，等了好半晌。周圍的人群忙忙碌碌來了又去，大部分人帶著厚厚的書本，吃飯時也不忘掃描幾眼，仿佛在提醒其他同學期末考試即將來臨。然而一直到上午的課程即將開始，雛田的身影並沒出現。

  或許又去泡圖書館當學霸了？……李暮想著，一路小跑，終於準點跨進教室。上午這堂課程是魔法史，也是「大班制」恢復到「小班制」以後，唯一一個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兩個學院新生共同學習的科目，善良的獾院學生和開朗的獅院學生在這間屬於賓斯教授的教室，締造了深厚的革命情誼，共享著平靜安寧的和諧生活——因為基本上大家一上課就都睡著了。

  但今天李暮註定無法享受安靜，他進了門，選了最後一排的空座位，屁股還沒落穩，本來坐在前排的赫敏和哈利都站起身，挪過來，擠到他身邊。

  赫敏問：「怎麼樣了？」哈利也一臉緊張地盯著他。

  李暮當然知道他們在關心著什麼，他有些好笑，搖搖頭：「一早上沒遇見雛田。我下午問吧，下午我們跟拉文克勞一起上魔咒課。」

  兩名同伴有些失望，但也只得默默坐下，他們顯然為這事兒擔心焦慮了一整晚——在接下來的課程中，連赫敏都終於沒能抵住賓斯教授的催眠，在那百多年亘古不變的老舊聲調中沉沉進入夢鄉。

  兩個學院裡大概只有李暮瞪著眼睛沒有睡，所以賓斯教授很高興，又一次用那平淡死板如念悼文的語調，宣布李暮為赫奇帕奇贏得五分。

  呃……倒不是李暮鐵了心要做學霸，而是他壓根睡不著。長期夜晚閉目打坐冥想的生活，已經讓他幾乎忘了正常入睡的感受。而且冥想打坐恢復精力的效果超過普通睡眠，即使在賓斯教授的催眠中他也不打瞌睡——他只是睜著眼走神思索罷了。

  終於，冗長而枯燥的魔法史課程結束了。李暮陪著依舊呵欠連天的哈利、赫敏去食堂吃了飯，早早地去了魔咒學的教室。然後，直到弗立維教授跳進門檻，他沒有看見雛田。

  雛田壓根兒就沒來上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