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獄之門中走出來的人，我很熟悉。
他一身明朝官府，腰間掛著一枚令牌。
令牌上的圖案，與我手心中的地府鬼印，一模一樣。
明朝鬼吏。
也就是……我的上司。
我很意外，他竟然會主動找上我。
鬼吏走到我的面前。
「我有事跟你說。」
我忽然緊張起來，自封門村初見，到斬殺鏡中鬼，明朝鬼吏曾在我面前出現過好幾次。
但始終，我與他只有眼神交流。
我一直以為，他不會說話呢……
我一緊張，脫口而出。
「老闆，啥事……」
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反正是我的上司，叫老闆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明朝鬼吏眼神銳利了起來，我心裡一突，趕緊賠笑。
「官爺，還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
「本官名叫龐遠志。」
龐遠志……這名字，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呢？
我有些印象。
我絞盡腦汁去想，終於是想起來了。
之前狗大爺要我給他找各種各樣的書，不管是天文地理，還是明間野史，他都要看。
我閑著無事時，也和狗大爺討論陰行方面的知識。
其中有一次，我們談到了民間神話傳說中地府各個陰神。
其中，有文武判官一職。
文判官，手持硃砂筆和生死簿，向閻王稟告陰魂生前種種善惡。
武判官，手持狼牙棒和釘鎚，待到閻王宣判，驅趕惡鬼入地獄受罰。
其中文判官，名為康子典。
武判官，名為……龐遠志！
余秋大叔說他所知的守夜人中，無人能召喚鬼兵。
當時我就猜測，或許賜我地府鬼印的鬼差，等級比尋常守夜人身後的鬼差，官位更高一些。
沒曾想……竟然是位判官。
根據神話傳說中對鬼差官位的記載，鬼差的等級由低到高，分別是鬼兵、鬼捕、鬼吏、判官，再往上，可就到了十殿閻羅了。
尤其是文武判官，那可是除了神話中鼎鼎有名的崔判官之下，最厲害的兩位判官啊！
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這是中頭獎了嗎？
我甚至猜測，當初在封門村見到的另外一個石偶像，就是文判官……
「龐大人，您找有我什麼事？」
龐判官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我命你，緝拿地府叛徒謝雲飛。」
我牙齒隱隱作痛，雖然心裡提前有了準備，但真從龐判官口中聽到這句話，我仍舊是倍感難受。
緝拿謝雲飛……
這不是送死嗎？
礙於陰陽之間的規矩，地府不能直接派遣鬼差對謝雲天下手。
因此，地府需要藉助代理人的手來緝拿謝雲天，也就是守夜人。
地府之前不是沒有對謝雲天下過通緝令，但按照余秋大叔的說法，守夜人去對付謝雲天，基本上是去一個死一個，只有少數幾個活了下來，也是逃的屁滾尿流。
余秋大叔在電話里百般叮囑，讓我千萬不要去找謝雲天的麻煩。
現在倒好，我的上司龐判官直接下了命令。
我試圖拒絕。
「大人，您看，我才成為守夜人沒多久，地府鬼印用的都不熟練，您讓我對付連鬼差都殺得死的謝雲天，小的做不到啊。」
我不是故意示弱，是真的做不到啊。
今夜在秦淮河上一瞥，我心中便感受到了恐懼。
真要交手，我敢說，什麼鏡中鬼……連謝雲天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過。
龐判官的話語中，仍舊是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
「你可以拒絕，我會收回寶冊和地府鬼印。」
這是要取消我守夜人的身份嗎？
我本就是龐判官在陽間的代言人，守夜人的身份是他給的，他自然能夠收回。
說實話，我並沒有太多的留戀。
取消就取消吧，和寧楠楠共同經歷生死後，我更看重的，是平靜安定的生活。
沒了守夜人的身份，我還有陰商的本職，這輩子只賣賣陰物，吃喝還是不愁的。
而繼續身為守夜人，生活註定不會平靜。
在我得到寶冊后與余秋大叔第一次交流時，他曾對我說過一句話。
自古以來，守夜人難有善終。
使用雙生后，今生剩餘的日子，我和寧楠楠生命連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若是有不測，那是命。
可若是讓寧楠楠也因此煙消玉損，我如何心安。
正當我準備開口讓龐判官收回鬼印時，他又補充了一句話。
「你得到寶冊時實現的願望，也要一併收回。」
我眯起了眼睛。
守夜人得到寶冊，即為轉正，身後鬼差，會滿足守夜人一個願望，作為獎勵。
我得到寶冊時，正值素素經歷雷劫，我拚命去保護他，讓龐判官誤以為這是我的願望，替素素抗住了雷劫。
龐判官肯定不會召喚雷劫，但他能取走素素的性命。
殭屍雖跳脫三界五行，但龐判官畢竟是地府十殿閻羅之下的佼佼者，我賭不起。
交出地府鬼印，素素死。
不交出地府鬼印，我必須遵循龐判官的命令，去緝拿謝雲天，其結果，九成九是我死。
兩個選擇，必定要死一人。
這個時候，我只能去搏那零點一成的希望。
「好吧，我答應。」
龐判官身上散發的陰氣，稍稍不那麼冷冽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我不是謝雲天的對手。」
龐判官開口道。
「伸出手來。」
我下意識的伸出了左手。
「另一隻。」
我趕緊換另一隻手。
我攤開手掌，掌心中的地府鬼印，開始發燙。
鬼印越來越燙，放入火燒一般，印痕通紅。
龐判官伸出手，懸在距離我手心上方一寸的高度。
我正在猜測龐判官這是在做什麼時，一股冰涼刺股的感覺，鑽入我手心中。
似乎是一股氣。
這股氣是在是太冷了，我感覺自己的骨髓都要被凍住了。
但不知為何，我全身上下並沒有太過難受的感覺，相反，還十分舒坦。
我想到了一個詞。
傳功。
在武俠小說中，常有武林高手將自身功力渡給徒兒的橋段。
莫不成，龐判官是在給我傳功？
整個過程，持續了大概有半分鐘。
半分鐘后，龐判官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送你一百年的修為，若是緝拿不住謝雲天，我便把你的魂魄，投入地獄受苦一百年來償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