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道拍著胸口直道：「好險，好險！」

  楊非大口的喘著氣，把剩下的銀子扔給王大道。

  王大道兀自驚魂不定：「想不到啊，小非，你說干就干啊！」

  楊非搓著手心的汗，回想著剛才那一幕，心中也是驚魂不定，但不管怎樣，總算邁過了一個坎。

  羊皮筏在黃漂了一夜，兩人在第二天早上到了對岸均是感慨萬千，心想要是沒有這個羊皮筏果真是說什麼也度不了河，心下均覺得這是個好寶貝。

  但上岸之後，二人對如何處置這個羊皮筏子產生了不同的意見。

  王大道開始的意見是把它賣了，但半天下來並沒有一個人對它感興趣，楊非覺得既然不能把它帶走，就乾脆把他扔掉了吧，畢竟這是唯一的辦法。王大道卻持有不同意見，他認為應該把它藏起來，以備後用。但楊非覺得兩人既然過了河，便永遠不可能再回頭，所以並不贊同王大道的意見。

  王大道覺得楊非說的不無道理，若兩人不再回頭，那這個羊皮筏子即便再好，也確實無甚用處。兩人離開黃河後，剛走了一會，王大道便說肚子痛，半天之後才回來，身上卻沾了一身泥巴，楊非以為他掉進了泥坑，也沒有過問。當下兩人是又累又餓，在草叢裡躺了一會便朝集市走去，雖然兩人身上有了點錢，但也不敢亂花，包子不捨得買，只買了兩個饅頭，一人一個正啃得歡，卻聽到一陣哭聲嗚嗚咽咽的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看起來一個十五六歲少年正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哭哭啼啼，而這個中年人面如白紙，似乎已經死去！

  王大道嘆氣道：「小非，看來又是個命苦的人，唉，咱們還是趕緊上路吧！」

  楊非望了望那少年，轉頭道：「把錢袋拿來！」

  王大道一驚，捂著懷裡的錢袋道：「幹嘛？你不會是想給，給他們吧！」

  楊非點點頭：「分給他們一點。」

  王大道急道：「可是，可是我們沒了錢也走不遠啊，應該會有有錢人賞他幾兩銀子的，我看咱們還是算了吧，畢竟咱們自命不保！」

  楊非指著少年面前的空盤子道：「你看，這裡一文錢也沒有，快拿來！」

  王大道本欲不從，但看著楊非堅持甚至懇請的眼神，心下不禁長嘆一聲，掏出捂的熱乎乎的錢袋極不情願的遞給了他，便給便道：「少，給少點啊，咱們多不容易！」

  楊非拿著錢袋拍著兀自哭哭啼啼的少年道：「兄弟，別哭了，我這有點錢……」

  那少年一聽到「錢」，馬上停止了哭聲，抬頭道：「錢，啊，給我麼，多少？」

  楊非本欲分出一半給他，但見到他瘦小的模樣，和地上躺著的那個中年人，心中不由一酸，拉著他的手道：「兄弟，這個大叔是誰，是，是你？」

  少年雙手微微掙了掙，含混道：「是，是我的，父……」說到「父」這個字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楊非心中難過，把錢袋放在他手上道：「拿著，拿著這些錢，給大叔料理一下後事……」

  那少年抬起髒兮兮的袖子擦乾眼淚，惦著手上的袋子，略微驚訝道：「這麼多，都給我麼？」

  楊非點點頭，用力抱著已經撲上來的王大道費力道：「我們走了，你保重！」說罷邊拉邊扯著王大道朝一邊走去！

  王大道紅著眼道：「楊非，你幹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楊非抱著他道：「咱們，沒錢了還能掙，唉，他們不容易！」

  「那我們容易嗎，我們餓了多少天了，連個包子都吃不起，你還在這裡充好人！」王大道氣的幾欲吐血！

  楊非扯著他道：「好啦，錢財乃身外之物，我會有辦法給你掙到錢的！」

  王大道怒火難平，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地上少年仍想去把那些銀子搶回來，突然發現地上那個中年人微微咳嗽了一聲！

  「他，啊，他們是騙子啊，那個人沒死！」王大道一巴掌拍在楊非後腦勺上！

  楊非一呆，朝那邊望去，果然見那個中年人在咳嗽，正疑慮間，王大道已經沖了過去！

  「你們！」王大道指著他們怒道。

  「我們，我們怎麼了！」原本在地上躺著的中年人慢慢坐起來，雙目泛著寒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楊非和王大道。

  「太過分了，把錢給我們！」王大道伸著手，避開那個中年人的眼光，望著那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摸了摸已經放在懷中的錢袋，對王大道做了個鬼臉。

  王大道見他毫無一點要還錢的意思，不由心中怒極，偏又不敢對那中年人發火，一時急得不行，一把拉住尚站在一旁發呆的楊非道：「你看看，怎麼辦吧，你被騙了！」

  楊非尚未言語，便聽那中年人冷冷道：「你們是什麼人！」

  楊非一愣，心想莫非起了誤會，便道：「我們，我們是路過此地，要說是什麼人，嘿嘿，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那瘦弱少年見楊非如此說辭，不由微微一笑。卻聽那中年人喝道：「一派胡言，是誰派你們來的！」

  王大道被那人氣勢所逼，心道這人不知是人是鬼，發起火來兩個眼珠子能把人嚇死，便拉著楊非小聲道：「算了，錢我們不要了，就當被搶了，咱們趕緊走，這人惡鬼一樣，肯定不是好人！」

  楊非見此人如此無禮，心中不由有氣，雙目盯著他道：「胡什麼言？我楊非好男兒頂天立地，誰能派的了我，誰又能派的動我！」

  那瘦弱少年撲哧一笑道：「你這人真好玩，說話還學大人般裝模做樣，你叫楊非啊，聽起來不錯！」

  中年人沉默不語，待旁邊那少年把話說完，方道：「你要是心中沒鬼就過來讓我摸摸手！」

  楊非正想說憑什麼，但看到那少年懇切的眼光，心道被你摸一下又如何，難不成你還能使出什麼妖法不成，我不過去豈不顯得我軟弱無能怕了你？想到這裡，便走過去把手遞給了他。

  那中年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只一瞬間便放了下來，望著他道：「你真的叫楊非？」

  楊非怒道：「難倒我會騙你不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中年人斜眼瞅了他一會，捂著胸口費力笑了一笑，豎起大拇指道：「好，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是條漢子，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事，幫我一個忙？」

  楊非詫異道：「什麼忙？」

  中年人望著那瘦弱少年道：「咱們先找個地方，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王大道一把拉起楊非道：「小非，跟他們瞎耗什麼啊，咱們趕緊走，這人看著都不正常！」

  楊非見那中年人一臉殷切的望著自己，心中不忍就此離去，便道：「咱們，咱們先聽聽看吧，看他們讓咱幫他幹啥！」

  王大道見自己勸阻不了他，只得仰天長嘆。這邊楊非已經幫著那瘦弱少年把中年人拉到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巷子裡了。

  楊非此時方有時間好好打量面前這個中年人，只見他臉型方正，鼻子高而挺拔，待他略去額角的頭髮後，只見一條長約三寸的刀疤橫穿整個額頭，看起來著實可怖！

  中年人見他注視著自己的刀疤，淡然一笑道：「還好我的腦袋夠硬，不然，嘿嘿……」

  「你是，受傷了麼？」楊非望著他慘白的臉，心中生出些許同情。

  中年人冷哼一聲：「小傷而已，一時片刻死不了！」

  楊非心中默然，見此人談吐間毫不在意一幾之生死，不由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中年人雙目炯炯望著楊非，似乎要把他看穿。楊非正被他看的發毛，卻聽撲通一聲，只見中年人已面朝自己跪倒在地！

  楊非一呆，忙伸手試圖扶起他，口中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中年人道：「答應我一件事，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楊非見拉他不起，急道：「什麼事啊，你讓我殺人放火我可不干！」

  王大道也急了起來，直嚷嚷道：「你要是再讓我們給你弄些銀子，我們也辦不到！」

  那中年人搖搖頭：「我不要你們的銀子，也不讓你們幹壞事，你們幫我走一段路，送一個人！」

  瘦弱少年聽到此處，拉著他道：「劉叔，你幹嘛，我讓你送我！」

  中年人搖搖頭，嘆口氣道：「小，嗯，公子，我，我這身體，嘿嘿，怕是走不遠了！」

  楊非和王大道面面相覷，現在才明白原來這個中年人竟然要讓自己送這個少年去一個地方！

  「楊，楊小俠，答應我，送，送他去，去遼東，東，東北王府！」中年人說罷最後一個字，頭一歪，摔倒在地上！

  瘦弱少年眼圈一紅，伏在他身上嗚嗚哭了起來。

  楊非一呆，望著那少年起伏的後背，只覺人生如夢。

  淒冷的荒山里，楊非和王大道用手挖開混著冰雪的泥土，把中年人埋了進去。

  「他叫什麼名字？」楊非拿著一塊撿來的木頭，望著早已哭成淚人的瘦弱少年。

  「劉，劉成……」瘦弱少年早已泣不成聲！

  楊非拿起石頭在木頭上歪歪寫下了劉成兩個字，插入土中，又拿了四五塊石頭攏起來把它壓在中間，待牢靠之後，拍拍身上的泥土朝它拜了拜。

  王大道望著哭暈在地上的瘦弱少年道：「老大，唉，可憐人吶，咱們，咱們什麼時候走。」

  楊非被冷風吹的身子發抖，忽然感覺天地間儘是蕭索，茫然問道：「去哪啊。」

  王大道望著天邊道：「蜀山啊，要不就不去蜀山了吧，唉，我也不知道去哪兒。」

  楊非望著茫茫無盡的天空，喃喃道：「蜀山，蜀山。」

  他望了望哭暈在地上悲痛不已的瘦弱少年道：「但在這之前，我們要送他去東北王府。」

  王大道吃驚的望著他道：「你沒病吧！你還真去啊！」

  楊非道：「咱們，咱們畢竟答應了他……」

  王大道打斷他，一拳頭砸在他胸上道：「狗屁答應了他，他只是跪在地上不起，我們同意了嗎！」

  楊非怔了怔，搖頭道：「就算沒答應他，不去的話，我感覺心不安寧！」

  王大道怒：「雖然我不知道東北王府在哪裡，但咱們要去南邊，這一南一北，咱們何時能到蜀山？」

  楊非拉著王大道勸道：「咱們陪他走這一遭吧，劉大叔死了，他，他自己去不了的！」

  王大道一把甩開楊非的手，蹲在地上悶著只想放聲大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