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娟花頷首，緩緩道：「記得，畢竟她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一個小時後，何躍離開了胡包子，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

  在那一個小時中，胡娟花說了她朋友的故事。

  何躍剛開始也覺得不信，但漸漸的，故事中的人卻似乎能和自己之前見過的那個鬼影重合。

  時間回到百多年前民國時期，別說恩多市，連恩多鎮都不存在，只有一個叫做恩多集的小村。

  在那個種地沒有辦法養活自己的時代，很多人從尋找門路，從村里走出去，到了大城市學手藝。

  沒有什麼打工的說法，當個學徒學手藝也不過是管三餐一宿，唯一的希望便是能學出來，找份能養活自己和家人的工作。

  14歲的吳建強便是這樣，在一個遠方親戚的介紹下，到木工房當了個小學徒。

  憑藉頭腦靈活，刻苦肯干，20歲，吳建強便成為了木工房能獨自做活的師傅。

  那個時候，吳建強別說在恩多集，就算是在縣城，也算得上年輕有為。

  他師傅也很喜歡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吳建強。

  隨後10年時間，吳建強已經成為了小有名氣的木匠師傅，和妻子更是如膠似漆。

  當時吳建強已經收了徒弟，他的徒弟也是恩多集的人，和他還有一些親戚關係，人也很好，就和他當年一樣，年輕肯干。

  看著他，吳建強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欣喜之餘，便有了更高的要求。

  和別人不同的嚴厲，讓徒弟漸漸有了不滿，甚至覺得師傅是歧視自己，為了證明自己，也為了賺錢，徒弟開始私下接活。

  那個年代，徒弟就相當於兒子，私下接活是大忌。

  徒弟也明白這一點，他不敢在白天做，於是提出晚上看店，然後在店中藉助燭光做活。

  剛開始成功了幾次，這讓徒弟更加覺得吳建強在針對自己，心也更大了，開始接一些十分需要雕工的活。

  他打著師傅的旗號，接了一個大戶的木工活，為大戶兒子結婚打造一套新婚家具。

  可手藝不到位，做起來慢不說，雕工更是差勁，好好的鴛鴦，雕成了兩隻肥雞。

  眼看著婚期將近，大戶便找了過來，吳建強一邊賠禮賠錢，一邊承諾自己親自出手做活，保證不會誤了人家的時辰，才算將事情按了下去。

  按照規矩，本應該將徒弟逐走，可吳建強一時心軟，只是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便讓徒弟去祖師像邊跪著，自己則帶著一幫學徒和久未出手的老丈人一同趕工，務必要在趕在大戶婚期之前，將家具全部完工。

  他的做法並沒有得到徒弟的好感，反而讓徒弟產生了怨恨，認為他敝帚自珍，不願意讓自己參加。

  心中一怒之下，藉口師傅有事，將師娘和吳建強才幾歲的孩子一同騙到了木工房，然後點燃一把大火。

  他自己則將木工房的錢一掃而空，消失不見。

  木工房全是易燃物，大火一起，便呈沖天之勢。

  吳建強早年間也經歷過幾次大火，當即跑到院中，那裡常年備著幾缸清水，專門用來滅火之用。

  可跑到院中才發現，大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打破，只有缸底還殘留著一點水。

  知道救火無望，吳建強趕緊讓大家將衣服用水打濕，先逃出去。

  他自己則先將年邁的老丈人背了出去。然後數次回返，將妻子，孩子和幾個年少的學徒一一背出。

  等到出去之後，一清點，才發現人少了一個。

  自己還有一個徒弟在裡間的祖師像那跪著呢，當即不顧眾人的勸阻，再次返回了火場。

  他在裡間並沒有找到自己的徒弟，以為對方發現大火，到處亂跑，於是不顧烈焰，在木工房到處尋找，在最後一次回到院中的時候，才發現大缸中的水已經被火烤乾。

  而在大缸破裂的殘片上，有一個腳印，那是他徒弟的腳印，畢竟這雙鞋是他買給他徒弟的。

  吳建強最後還是衝出了火場，當衙役來調查起火原因的時候，全身燒傷，躺在床上的他忍了忍，並沒有說出徒弟的名字。

  而是讓人回到恩多集，威脅徒弟，如果不回來，就向衙役告發他縱火。

  任何年代，縱火都是大事。

  徒弟終於出現在他的面前，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斷求饒的徒弟，吳建強也是百感交集，他最終沒有告發，而是將徒弟逐出。

  那個時候，被逐出師門，基本上就是社死。

  吳建強不忍心，卻不得不流著眼淚做出了這個決定。

  徒弟似乎也認命了，跪在地上只求最後幫師傅上一次藥。

  吳建強沒有拒絕，卻不想徒弟用帕子堵住他的嘴，拿著上漆的木刷將他燒傷的皮全部颳了下來。

  劇痛中，吳建強甚至沒有後悔的心情，一雙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看著自己的徒弟。

  當吳建強的妻子發現的時候，吳建強已經沒有了生息，整個房間被翻了個遍，連一個銅板也不剩。

  十幾天後，逃亡的徒弟被衙役們抓住，事情終於水落石出，徒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吳建強也入土為安。

  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只是從那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傳著一個傳說。

  已經死去的吳建強，會在各個地方徘徊，當看到屍體的時候，便會將其背在身上，喃喃自語。

  他忘了後面所有的事情，他的記憶一直停留在火場那天，他返回火場，徒弟還在，只不過已經被燒死了而已，他要將徒弟的屍體帶出去

  何躍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抬頭，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著天空，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吳建強就是那個想要成為鬼差的背屍人？如果是的話，那真是好笑啊。」

  「曾經的受難者變成了如今的加害者。」

  「所謂的鬼差，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能夠理直氣壯的發泄自己的痛苦而已。」

  「不會去追求什麼真正的正義的。」

  「不然，何家村為什麼會被鬼差屠戮？何家村的人做錯了什麼？很多年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何家村，他們為什麼也要受到鬼差所謂的制裁？」

  「我不信你們是為了正義，當然，我也不是，我只想要報仇！」

  「不過我不需要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