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結婚了，有了個可愛的孩子，笙兒你幸福嗎？

這句話是楚南在問遲笙，可他不知道，同樣的話，遲笙也曾在深夜裏，無數次問過自己，你選擇了結婚，你選擇了踏上了這條永遠都無法回頭的路，你幸福嗎？

其實答案就在心裏，她是知道的，她是清楚的，但幸不幸福對於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讓他再也不用對她愧疚活着，為的是能有一天，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說說話，這樣就足夠了。

挺好的，能讓他安心一點，也徹底斷了自己的念想，至少在今天，還能面對面，如果沒有結婚，他永遠都只會退，只會躲，只會避開她。

「我嗎？」遲笙靠在他的肩膀上，努力擠出一抹笑，說一直都很幸福，那太假了，不然她不會哭得這樣難過，不會在喝了酒以後，在他懷裏這樣痛苦。

但她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重要的事情上，也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離開家鄉的十來年，我過得很不好，但自從遇到宋景后，我就慢慢開始一天天的變好了。」

「他挺好的，真的，雖然沒有小叔叔你長得好看，但也是一表人才，個子高學歷高，家境好，對我又有耐心，每天送我上班，下雨給我撐傘，家裏大大小小的事一手操辦，從不用我操心，只要一有空，就陪在我身邊。」

「他知我冷暖，愛我如命，我就算是顆石頭，也該被捂熱了，不然我怎麼會和他結婚，心甘情願的給他生下飯飯？我很感謝一路走來有他陪我，很感謝他把我從深淵中拉出來，重見光明。」

「所以小叔叔，你問幸福嗎，嗯，我幸福，自從和宋景結婚的那天開始，我就是幸福的，很幸福很幸福。」可是為什麼說出這些話后，她更想哭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幸福就好，笙兒你幸福就好。」楚南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只要看到你是幸福的，小叔叔就替你高興，等到這次回去，有空了把飯飯帶我這裏來玩，這些年，我都沒有好好看過他，再怎麼說，我都是當姥爺的人了。」

「姥爺呵呵，笙兒你看，你長大了，飯飯也幾歲了，你的小叔叔我，老咯，都當姥爺好幾年啦。」

「胡說，你才不老。」笙兒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道，「你在我眼裏，永遠都是年輕的，永遠都是最好看的，永遠都是二三十歲時候，意氣風發的樣子。」

永遠不會變，永遠永遠都不會，她遲笙會永遠記得他最初的模樣，哪怕有一天，他真的老了，白髮蒼蒼了，她都不會忘記。

「我的笙兒真的變了，現在都知道說好聽的，讓小叔叔高興了。」楚南嘆了口氣，欣慰的說。

「沒有，我只是實話實說。」永遠到底有多遠，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天。

「好了好了。」楚南輕輕放開她，替她把眼淚擦乾，「既然選擇了重新開始，既然現在很幸福，那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再也不要想，再也不要提及了，更不用帶着內疚活着。」

「你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有對柳柳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笙兒，我知道你的內心是善良的，不然你早就趕柳柳的，早就惡語相向了，可你沒有。」

「我們遲家的女孩子，不管是你也好，柳柳也罷，都是心地善良的，而且你姐姐她，不會怪你，你相信我，她是你姐姐啊，如果她還在這世上，一定會疼你愛你，她現在不在了，也不會怪你。」

「你只要好好的生活，每天都倖幸福福，快快樂樂的，我相信你姐姐在九泉之下，會一直替你高興的，當然，小叔叔我也是，我替你高興，高興我的笙兒，終於長大了，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笙兒的一雙淚眼凝視着他，可是小叔叔，我不幸福啊怎麼辦？我不幸福，我甚至不敢說，我只能裝出很幸福的樣子，爸爸媽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還有你，我不想你對我有任何負擔，不想你因為內疚委屈自己。

我想你永遠遵從自己的內心，永遠做真實的自己，為自己而活，至於其它的，我寧願自己承擔，寧願自己背負，誰讓我曾經痴心妄想，誰讓我當時明明知道你把我當成姐姐，還是做出了不知廉恥的事來。

我自己犯下的錯，自己承擔，自己作的孽，自己去還，說到底，我是自作自受，只是可憐的戀戀，我的錯過，卻要她來陪我。

小叔叔你知道嗎，你其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個女兒，身上流着你的血液。

今年，她十四歲了，我還沒有滿二十歲，就生下的孩子。

你知道嗎，最初的好些年，她很想你，所以常常問我，媽媽，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卻沒有？媽媽，我想要爸爸，你可不可以讓爸爸來看看我？

對不起，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擅自做了決定，生下了這個孩子，你別怪我，我當時真的捨不得，而直到現在，我也沒有一刻後悔過。

小叔叔，你知道嗎，戀戀特別想你，特別需要你，可是，我寧願你永遠都不知道。

我們不該是你的束縛，很抱歉，不管是你還是戀戀，因為我的自私，卻要陪着我承擔過錯。

她含着淚，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唉，酒也喝完了，哭也哭過了，發泄也發泄了。」楚南從地上站起來，朝她伸出了手，「走吧。」

看到那隻骨節分明，白皙寬大的手，遲笙的唇在戰慄，止不住的戰慄。

她幾乎不敢伸手，去握住它。

她害怕那手掌太過溫暖，自己一握上去，就會心生奢望，就會捨不得放。

「幹什麼呢，快點，小叔叔帶你走。」

遲笙錯愕的抬眸，他背對着光，整個身影被勾勒出了細細的絨邊，真實又虛幻，讓人看不真切，直到他的聲音再度響起，「不是說好的嗎，咱們換個地方繼續喝，今天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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