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年前開始，她就再也沒有給柳柳拍照片的機會了，而她們姐妹三人的合影，也沒有了機會，因為她們失去了柳柳，永遠的失去了。

柳柳的去世，對她和黎漾的打擊都很大，好在六年的時間過去，她們已經漸漸學會了接受現實，但她們永遠記得柳柳，永遠懷念柳柳，永遠把她放在心裡。

而柳柳的孩子，他們也會照顧好，不光是照顧好這個人，還要照顧好他的心理，不會再讓他感覺到孤獨和不安。

南城安靜的看著這些照片，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的一個字眼，「嗯。」

唐果兒說，「她叫柳柳，是你的媽媽。」

南城沉默，幾秒之後，「嗯。」

是那種極力壓抑情緒的聲音，沙啞而剋制。

卻又像是馬上就要崩潰大哭出來一樣。

「這些照片，幾乎都是我們給柳柳抓拍的，還有我們的合影。」唐果兒看向南城，目光溫柔，如同一個媽媽在看自己的孩子，「南南，昨天你問我，你媽媽是個怎樣的人後，我想，你一定是想媽媽了。」

「所以，我特意回了一趟以前的家裡，把這些照片都帶出來了，這兩年我一直住在顧家的老宅，這邊沒有照片，不然我昨天晚上就該給你看看的。」

南城抿著唇沒說話，可唐果兒還是看到了，他的唇在微微發抖。

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媽媽，卻只能在照片上，任誰都會覺得難過的吧。

但難過歸難過，總比一輩子連張照片都沒有的好，對自己的媽媽完全陌生和未知，想起來的時候，連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那更是一種折磨。

至少以後南城想媽媽了，還可以看照片，還可以有思念。

唐果兒拿起照片，遞給南城，「這些照片，以後就交給你保管了，可以嗎？」

南城沒有伸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總覺得太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拿得起。

「拿著吧。」

或許是兩分鐘，又或許是五分鐘，總之唐果兒很耐心，很溫柔。

她在等待，等南城能徹底接受。

好在她終究等到了，南城顫巍巍的手，從她的手裡接過了照片。

那一瞬間，唐果兒的心情好複雜，複雜到難以形容，她強忍住難受，強忍住想哭的衝動，「怎麼樣，阿姨沒騙你吧？」

「南南的媽媽，又溫柔又漂亮，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兒。」

「南南是她哪怕用生命，都可以換的孩子。」

「她很愛你，比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愛。」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丟下南南離開人世，但她沒辦法。」

「不過沒關係，她雖然不在了，但她對你的愛一直在，而且，我們也會替她來愛你。」

夜晚，萬籟俱寂。

窗外的風輕輕撩起了紗簾，唐果兒哽咽著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都格外清晰。

南城眼眶發熱，目光落在照片上的時候，他總覺得眼裡有什麼東西要掉下來，然後他看到照片濕了。

原來，他哭了，他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少女的笑容在照片上，格外的天真燦爛，是十幾歲時，該有的樣子。

那樣的青春肆意。

「媽媽她……」

他張了張嘴，想要問，他的媽媽是怎樣去世的，為什麼沒辦法？

可是擠出幾個字，他突然發現自己問不出口，他害怕了，他害怕從她嘴裡聽到的答案，是自己承受不起的，他害怕唐果兒會告訴他，她的媽媽去世和他有關係，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媽媽。

所以他真的不敢問，他害怕知道真相后，他會恨自己一輩子，活著的每一天都不能原諒自己。

而他的爸爸，他更是不會去問，所有人都對他的父親隻字不提，這樣一想，他覺得他的父親應該不是什麼好人吧，既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索性永遠都不要去問，永遠都不要去聽。

「你媽媽她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

唐果兒抽出紙巾，替他擦掉眼淚，將他抱入懷裡，「好了，沒事了。」

「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還有我們。」

「南南，我們永遠都在，除非死，否則絕不會丟下你。」

所有人都在反覆強調，他們永遠都在，永遠都不會丟下他。

一次次的反覆強調，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

孤單了那麼多年，在自己的世界里活了那麼多年，知道最近他才明白，什麼是安全感。

他們用行動來證明，給了他所有的安全感。

接下來，唐果兒拉著南城的手，跟他聊天，跟他講了很多很多當初她們和柳柳之間發生過的事，柳柳說過的話，她們一起唱過的歌，一起吃過的火鍋，一起走過的大街小巷。

唐果兒說了好多好多，說的全是開心的過往，至於那些不快樂的，和柳柳經歷過的痛苦，她一個字都沒有提，不願意提，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意讓南城知道。

所以，就讓那段不堪的記憶，永遠被時光掩埋在過去吧，誰都不要再想了。

一想便全是痛苦。

「我跟你說，你媽媽可聰明了，那個小偷最後被她親手送到了局子里，都到門口了，小偷還是一臉懵逼的，哈哈……」

唐果兒繪聲繪色，南城安靜的聆聽，關於自己母親的過往趣事，他很感謝唐果兒，如果不是她，她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怎樣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更不知道她少女時期的故事。

而這些，唐果兒全帶給了他，彌補了他所有的缺憾。

媽媽，看到了嗎，你交的朋友很好，很值得。

她們都很想你。……我也是。

就這樣，唐果兒的笑聲，給寂靜的夜添加了一絲生機，直到快十點的時候，「反正，我們之間的故事，就是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以後有時間，我再慢慢跟你說，現在時間不早了，阿姨就不打擾你了。」

「南南，好好睡覺，阿姨走了！」唐果兒從椅子上起身，揮手，「晚安安，明天早上見。」

南城送她離開房間，就在這時，「哥哥，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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