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著的時候,向來喜歡熱鬧,現在把他葬在這麼冷清的地方,他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很孤單?!
黎漾眼眶一紅。
手掌,在她的肩膀上輕輕落下,耳邊,是男人淡淡的聲音,「別愣著了,走吧。」
「嗯……」
從喉嚨里發出一個沙啞的字音,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往那座墓碑走去。
牧師手持聖經,念念有詞,「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
黎漾走過去,把懷裡的鮮花放在了墓碑前……
帶著十字架的墓碑上,沒有鑲嵌照片,只有寥寥幾個字……
牧師連視線都不曾轉移一下,依舊虔誠的念著手中的聖經……
傭人看到黎漾的到來,在尹媽媽耳邊說了句什麼,原本閉著眼,雙手合在額頭處的尹媽媽突然睜眼,看了過來,情緒剎那間就失控,疾步過來,抬手一巴掌就朝黎漾甩過去。
如果打她一巴掌,可以讓尹媽媽好受一點的話,那麼,她願意承受。
黎漾閉上了眼。
「啪!!」
清脆的巴掌聲混雜著雨聲,響在耳際。
可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她緩慢的睜開眼,淡淡的聲音鑽進耳膜,「尹太太,看在您失去親人的份上,這一巴掌我受著,不過,沒有下一次……」
黎漾的心一顫,陸遲墨……
尹爸爸聽到動靜,連忙睜眼,急急走過來,「曉曉,你在幹什麼,這是少森的葬禮,牧師還在呢,你別鬧了,讓少森安安靜靜的走。」
「我在鬧,我在鬧什麼?!」
聽到尹爸爸的話,尹媽媽心底的那根弦徹底崩斷,崩潰的大哭出聲,「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要不是她,我們少森還好好活著!!」
尹媽媽痛苦不已,「向飛,那是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死了,死了你知道嗎?!」
看到尹媽媽這般痛苦的模樣,還有尹爸爸的堅強隱忍,黎漾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掉落……
她從陸遲墨的身後走出來,朝著尹爸爸和尹媽媽深深鞠了一躬,「伯父,伯母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尹媽媽流著眼淚,狠狠的瞪著黎漾,「說對不起我們家少森就能活過來嗎?!啊?!」
黎漾垂著頭,咬著唇瓣,無從辯駁。
陸遲墨眸色深沉,早知道,就不該帶她來,只是她如果不來,或許她表面就算裝得有堅強,這件事都會一直存在她內心深處無法釋懷的吧。
而且,這個傻女人啊,瞎倒什麼歉?!
這件事從始至終,都不是她的錯,不愛,從來就不是錯……
死亡是尹少森自己的選擇,與她無關……
如果每個人的喜歡,每個人的愛都必須要求得到相對的回應,那麼這個世界,最終該是亂成什麼樣子……
「曉曉,別說了……」
「我就要說,我偏要說!!」尹媽媽沖黎漾歇斯底里的大喊,「我兒子那麼喜歡你,你怎麼捨得傷害他,你告訴我,你怎麼捨得他去死?!」
「黎漾!!」她睜著猩紅的眼,問她,「為什麼死的人是我兒子,不是你!!」
她發了瘋般的伸手去拽她,撕扯她,聲嘶力竭,「你去死,去死,你去給我兒子陪葬!!」
陸遲墨提前一秒把黎漾抓住黎漾的手腕,把她護到了身後,任由尹媽媽對他拳打腳踢,撕咬他的衣服。
突然,尹媽媽被尹爸爸大力的扯開,可她不依不饒,「向飛,你幫我殺了她,讓她的骨灰和我們的兒子埋在一起!!」
「啪!!」一記耳光毫不猶豫的扇在了尹媽媽的臉上,「齊曉曉,你給我冷靜一點!!」
齊曉曉幾近獃滯的睜大眼,嘴裡喃喃道,「尹向飛,你打我,你居然打我,結婚三十年,你從來都沒有打過我,現在居然打我……」
「這三十年裡,都是我把你給慣壞了,讓你簡直不分是非對錯!!」
尹向飛的話讓齊曉曉錯愕,「我怎麼就不分對錯了,我們的兒子死了啊,難道你就不心疼?!」
心疼,怎麼不心疼,只是,他是個明事理的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少森的錯,從一開始,就是少森強行介入別人的感情,黎小姐是無辜的,不能因為少森喜歡她,她就必須要喜歡少森,你這是在道德綁架,知道嗎?!」
「少森的死,是他的選擇,我們唯一能做的,是遵從他的意願,如果他活著不開心,我們就多為他祈禱,讓他來生能幸福美滿……」
「可是向飛……」
「曉曉,同樣的事情我們經歷過,不是嗎,我以為你會更懂……」
「向飛……」齊曉曉聽聞,淚如雨下……
尹向飛低頭,在齊曉曉的耳邊說了句什麼,陸遲墨看到了齊曉曉的肩膀明顯僵了一下,眼眸不由微微一眯。
齊曉曉停止了哭泣,尹向飛摟著齊曉曉,看向了護在黎漾跟前的陸遲墨,「陸先生,曉曉傷心過度,做出了不合適的舉動,傷害到了你和黎小姐,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不必了。」
正要鞠躬之時,淡淡的三個字音,讓尹向飛不由愣了一下……
是錯覺嗎?!
他從對方的聲音里,聽到了理解的兩個字……
曾經在商場上,他們不是沒有打過照面,他向來殺伐果斷,毫不留情,無論是誰,只要先招惹了他,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現在看來,他並不是一個不近人情的冷血動物。
「曉曉情緒不穩,我先帶她回去休息。」頓了一秒,又道,「倘若陸先生和黎小姐願意多待一會兒,陪我兒子說會兒話,那便再好不過,想必少森會高興的……」
「慢走,不送……」
「都愣了做什麼,還不跟我們走!!」
等到尹向飛帶著齊曉曉和傭人走出墓園,陸遲墨這才轉過身,垂眸看向了黎漾,聲音微啞,「是不是嚇到了?!」
黎漾抿著唇瓣,輕輕搖頭,「沒有……」
「沒有就好……」
陸遲墨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把傘塞在了她的手心,「我去那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