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遲墨手裡的動作頓住，深邃的眸子陰森森的盯著她，眼底浮現出駭人的戾氣，「你再說一遍！」

黎漾看著他幾近失控的樣子，驀地笑了，唇邊帶著彷彿痛意的笑，「從懷上的第一天起，我就沒想過要生下來，陸遲墨，我壓根就不想給你生孩子，懷著你的孩子，我覺得噁心！！所以我要打掉他！」

她還在說什麼，陸遲墨已經聽不清楚，他腥紅著眼，死死瞪著眼前的女人，只覺得厭惡和痛恨，此時此刻，他只想把她碎屍萬段，只有她立刻死了才好。

他伸出手，猝然掐住她的脖子，臉色猙獰可怖，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咬牙切齒的聲音更是可怕，「你敢殺了我的孩子，我就殺了你！！」

脖頸被掐住，窒息的難過鋪天蓋地般襲來，她本能的掙扎，用手去握住他的手腕，拉扯著，試圖解開他的手，可他的力氣真大，她的動作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的臉脹得通紅，吃力的抬眼去看他。

他像是喝了酒一般，眼睛里泛著血絲，那樣深惡痛絕的眼神，像是真的要置她於死地，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做出這麼一副這麼痛恨他的模樣，明明該恨的是她，是她啊！

她從對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扭曲成一團的臉，看到了自己憋得醬紫的臉色，大腦供氧不足，她的腦里懵懵的一片，視線變得猩紅模糊，渾身漸漸失去力氣，雙手無力的垂下。

他想要她死，那就死了吧。

死了才好，死了就不會有任何痛的感覺，死了就不用遭受這些非人的折磨。

她累了，真的累了，不想活了……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寶寶，你不用怕，以後有媽媽陪著你……

陸遲墨的牙齒咯咯作響，狠狠的掐著對方，手背上全是暴露的青筋，可當她一動不動，放棄掙扎，像是想要任由他掐死自己時，他終究是心軟了，沒有再用力，整個手臂垂下來，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重新獲得空氣，黎漾撫上了脖頸，軟軟的靠著柱子，一邊急促的呼吸，一邊急促的咳嗽，不斷不斷的咳，咳出了難受的眼淚，到最後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她不知道咳了多久，咳得渾身上下不再有半點力氣，身子順著柱子緩緩的滑下，下一秒，被人長臂一撈，抱著塞進了車裡，繫上了安全帶。

黎漾靠在車窗上，看著地下室昏暗的燈光發悶，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不想說。

陸遲墨饒過車頭，進入駕駛室。

他沒有開車，而是從車裡找出了一包煙，打開煙盒，取出一支在方向盤上頓了頓，然後點上火，在一片灰白的煙霧瀰漫里，他緩緩的，慢慢的開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孩子是無辜的……」

他打開車窗，對著窗外吐出一口煙霧，聽到了自己的嗓音，低低啞啞，像是帶上了一絲乞求，「黎漾，生下孩子，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什麼都可以嗎？」

「是，什麼都可以，只要我能給你。」

黎漾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我想要離婚，我想要自由。」

陸遲墨呼吸一滯，想也沒想就拒絕，「這個不行。」

黎漾輕輕的笑，唇角的弧度及其諷刺，「不是說了，只要你能給我的，都可以嗎？」

陸遲墨眉頭緊皺，「只有這個不行。」

黎漾仍舊是笑，「陸先生，你大概是忘了，你明天就要和季子琪結婚了，你們以後會有寶寶，會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你這樣霸佔著我，算什麼？！」

陸遲墨夾著煙，五官被繚繚輕煙襯得模糊，聲音裡帶著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我結婚證上的另一半，只有你，不會有任何人，我和季子琪……」

「呵呵……」黎漾只覺得搞笑，不由笑出了聲，打斷了陸遲墨的話。

他本來想要告訴她，他和季子琪並不是真的結婚，他想要對她說，再等等，他會讓她名正言順的進入陸家大門，向所有人宣布，他的女人，他的妻子至始至終，只有她黎漾一人。

可她笑著打斷了他，那樣輕蔑的笑聲，那樣不屑的笑容，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也提醒著他，她不愛他，甚至在剛剛，還打算殺了他們的孩子。

想到這裡，心中頓時騰起一團火氣，幾乎難以壓抑。

他只覺得呼吸漸緊，彷彿透不過氣來，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口，重重一扯，紐扣掉了一顆，幽冷的眸子含著怒火，強忍著想要把她撕成碎片的衝動，「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討厭我自己，我討厭我他媽的為什麼要這麼愛你！」

呼——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明知道對方的心裡從來沒有過他，他還是說出來了，這句話已經藏了十八年，他知道不該說，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說出來后，他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看著她獃獃的樣子，終於笑了笑，一把板過她的臉，俯身就吻了下去，「黎漾，我愛你……」

從陸遲墨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時，黎漾就已經完全懵住了，哪怕陸遲墨貼上了她的嘴唇，她都沒能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勾著她的舌又舔又咬，她才驀然清醒，一把推開了對方，大吼出聲，「別碰我！噁心！」

陸遲墨瞳孔緊縮，什麼都沒說，直接發動車子飛速竄出。

黃昏時分，城市熙熙攘攘，繁華的就像一場夢，她卻覺得絕望，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想帶著這個惡魔，一起去死。

她伸手去搶方向盤，車子迅速左右搖擺，一旁的車紛紛避讓。

陸遲墨反應極快，猛地踩下剎車，扭過頭去，瞪向她的那雙桃花眼通紅，「黎漾，別再惹我了，惹急了我會殺人的！」

「我也想殺了你！！」

兩人都狠狠瞪著對方，彷彿都想要置對方於死地，呼吸急促而粗重。

黎漾心裡的毒蔓藤，已經遍布了全身，從四肢百骸到五臟六腑，每一個細胞都被恨意充斥，「陸遲墨，我恨你，是你害黎家破產的，是你給程旭寄了我的床照，讓他覺得我不幹凈，在黎家出事的時候毫無猶豫的就甩了我。」

「是你故意整程家，不讓程旭借錢給我，是你使了手段，不讓初晨哥哥知道黎家出事的消息，遲回來了半年，如果不是你搞鬼，我和初晨哥哥早就在一起了，他也不會成為植物人，你還殺了我爸爸，你殺了我爸爸！」

黎漾幾乎歇斯底里，「是你把我逼到絕路后，假惺惺的朝我伸出援手，讓我感激，讓我虧欠，還讓我懷了你的孩子，我憑什麼給你生孩子，你這個魔鬼，我恨你！我恨不得和你同歸於盡！！」

陸遲墨扯起唇角，輕輕一抹慘淡的笑，「漾兒……」

時隔多年，他第一次這麼喊她，這麼親昵的兩個字，只有在夢裡才能出現，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像羽毛，「你想和我同歸於盡，我成全你……」

他驀地鬆了剎車，踩上油門，前面就是深安大橋，橋底是一條江。

陸遲墨將油門踩到底，直直朝江里衝去，反正愛的這麼絕望，抱著一起死，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