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對方的聲音太冷，她覺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像是一條冰線，透過手機彼端竄過來，順著她的指尖，竄進身體里，蔓延過了每個角落。
冷，冷到了血液里，骨子裡。
同時伴隨著一陣緊張感。
他這麼問她，不會是回來發現她沒人影了吧？
她在腦海里迅速思忖著，要用什麼理由和借口應付，才能勉強過關時，對方的聲音再度傳來，「怎麼不說話？」
「我問你跑哪兒去了，管家給你送飯到房間，你都沒人在。」
原來是這樣。
她的心裡鬆了口氣，即使現在他肯對她好了，她其實還是打心眼裡害怕他的，他做事太偏執，她最多只能在他心情好的時候，鬧鬧。
其餘時間，都是時時刻刻都處於備戰狀態，懂得察言觀色，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又得罪了他，或者惹他不高興。
到時候吃虧遭殃的，只會是自己。
她抿了下唇瓣，聲音刻意放得低柔，「沒有去哪裡，我剛下電梯，人還沒有走出酒店呢。」
男人的聲音里，明顯染著不悅，「你不是答應過我，乖乖待在酒店休息的嗎，現在出門是要幹什麼去？」
柳柳聽到了電話那端傳來的嘈雜聲，男男女女的混雜在一起，有敬酒的，有談事的，有玩鬧的，還有一聲聲嬌媚的喊著盛總的。
帶著說不出的曖昧氣息。
讓人不難腦補出一副副腐敗糜爛的畫面。
不過才六點鐘而已，天都還亮著，他們豐富的夜生活就已經開始了嗎？
柳柳無語的抬眸，瞧了眼天花板道，「我已經休息好了，一個人待著看了會兒電視覺得有些無聊，所以準備下樓吃個火鍋。」
「盛總，我已經把酒給您倒好了，您就陪我喝一杯嘛。」
「來嘛來嘛。」
電話彼端嬌媚的聲音還在繼續，卻被男人陰冷的聲音打斷，「閉嘴！！」
然後她聽到了男人冷冷的對她說，「不準去，馬上回房間吃管家送來的晚餐，不準吃什麼火鍋。」
「為什麼？」
柳柳悶悶道，「聽說山城的火鍋最出名，我以前就很想來吃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好不容易人都來了，所以我還是想去嘗嘗的。」
男人的聲音裡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我再說一遍，不準去。」
柳柳秀眉微皺，做著垂死掙扎，「這裡的火鍋店到處都是，我不會走遠的，你放心好了，我就耽擱一小會兒，一小會兒。」
「柳柳！！」
男人喊她的名字，聲音陰戾到了極點，「我走之前，你自己親口答應過我什麼，你忘記了？」
「你是不是非得要惹我生氣了，你才肯罷休？」
盛又霆就是盛又霆，永遠都是這樣霸道，只會一味的讓別人按照他的想法走，從來都不會真正在意別人的感受。
她突然間有些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愛他？
就因為他救了她？
還是她年少不更事，錯把魚目當珍珠？
有些時候，她真的寧願那一晚他不曾出現，更不曾對她伸出援手。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不會有長達十二年的痛苦：七年思想成災，五年恨之入骨。
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發生的事，永遠不可能改變。
她的人生，就像是個最大的笑話。
眼底泛起了濃濃的嘲諷，「好了，我知道了。」
男人冷冷道，「給你五分鐘，如果五分鐘后，你還沒有回到房間里，我就馬上趕回來。」
「五分鐘，足夠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沒有等對方再說話，便按下了掛斷鍵。
結果剛掛斷，他的電話又過來了。
柳柳滑過接聽鍵，聽筒里立刻傳來男人怒氣沉沉的聲音，「你居然掛我電話？你居然敢掛我電話？」
「柳柳，你的狗膽在發育！！」
柳柳完全沒有想到，就這點事也值得他再打個電話過來發陣脾氣？
她悶了兩秒過後，無辜的回答，「沒有啊，我以為你說完了，這才掛的電話。」
男人額際的青筋跳了跳，「信了你有鬼，你給我聽清楚了，下次再敢掛我電話，我把你皮給褪了一層！！」
柳柳有氣無力回道，「聽清楚了，總裁大人。」
見她態度良好，他心底的火氣有所收斂，「這還差不多，回去好好吃晚餐，我掛了，你還有四分鐘。」
話音剛落，柳柳聽到了一陣冷冰冰的嘟聲。
盛又霆，你妹的！！
柳柳氣的特想砸手機，當然，只是想想而已，她還沒有這麼大的狗膽。
收了手機，柳柳側過身去看楚南，滿臉滿眼都是抱歉，「阿南，火鍋我怕是吃不到了，我現在必須得回去。」
鳳眸彎了彎，他抬手，一點都不溫柔的揉了把她的頭髮，「沒事，火鍋改天再吃，你先回去吧。」
他的眼尾很長，且微微上挑，笑起來的時候，笑容邪邪的，讓她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可她知道，他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她感受得到。
「那我走了，白白！」
她別過眼去，不敢再多看一秒。
她怕再多看一秒，她就不忍心走了。
所以只是背對著他，揮了揮手，往門口的方向迅速走去，腳下的步子邁的飛快，就恨不得越快走出這個房間，越好。
在柳柳轉過身的那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瞬間落了下來。
就像是在夜空中綻放過後的煙花，變的暗淡無光。
他不想讓她走，他想留住她，把她留在身邊，不讓她去見別的男人。
不然他就會生氣，他就會吃醋，他會覺得缺了她，全身每個細胞都覺得不對勁，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
什麼事都不想干。
可儘管如此，他也不能，她有自己的選擇，她有她的路要走。
他不能不顧一切的把她搶回來。
否則她會不開心的。
他不願意看到她不開心。
鳳眸里，他看到了她伸手，打開了房門。
腳步在這瞬間，卻頓住了。
他的呼吸，也跟著她的腳步，一同頓住。
空氣，彷彿有幾秒鐘的凝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