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小剛並不知道那晚比比東就在門外，也沒聽出她言語中的譏諷，因為他此番前來根本不是為了這種事情。

  「比比東……」玉小剛開口，卻被比比東打斷，她淡淡道：

  「請叫我教皇，或者稱我一聲冕下。」

  玉小剛愣了愣，眼眸中流淌出一絲痛苦，在史萊克意外相遇時，他就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天差地別，可他還抱有一絲幻想，幻想私下時，比比東還會念及他們之間的一些情分，可現在看來，是他天真了。

  「是，教皇冕下。」他心冷的改口，同時竭力穩定情緒，讓自己恢復成往日那般淡漠。

  比比東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她還是壓下了心緒，平靜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不算史萊克那次，我們該有二十年不見了吧。」

  玉小剛有些恍惚，他這才意識到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他還記得二十年前和柳二龍熱戀的時候，那時的某一天，比比東忽然出現，把他和二龍都嚇了一跳。

  當時比比東也很意外，或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有了新歡吧。

  玉小剛一輩子也忘不了比比東當時的眼神，但他已經選擇了柳二龍，只能狠下心來，任由柳二龍挽著他的胳膊，半推半就的隨她離去。

  自那以後，玉小剛就再也沒有見過比比東，直到那天的天斗城。

  玉小剛嘆了口氣，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比比東絕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清傲，她淡淡一笑：「萬人之上，有什麼不好？」

  玉小剛仿佛透過比比東如水的桃眸看到些許孤獨，但他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猶豫片刻，開口道：「教皇冕下，我此來是有事相求，」

  「這可不像你的性格。」比比東有些意外，但很快想起不久之前，玉小剛就已經懇求過她一次了，當時是為了他那個叫唐三的徒弟。

  「你有什麼事？」比比東皺了皺眉，心中隱有猜測。

  如果是自己的事情，玉小剛絕不會懇求別人什麼，但關係到唐三，他不得不放下心中的那份自傲，道：「教皇冕下，我想知道，你當初是如何度過雙生武魂那個難關的？」

  比比東陷入沉默，她深深看了玉小剛一眼，道：「你不需要知道這個，這對你有什麼意義？」

  「還記得我那個弟子嗎？」玉小剛沒有隱瞞，「他很幸運，擁有和你一樣的雙生武魂，他天賦秉異，我想將他培養成一代強者。」

  果然是那個唐三。

  比比東的聲音冷冽了幾分：「我為什麼要幫你？讓你培養出一個強者和我作對嗎？別忘了，你的弟子可是險些害死了我的弟子！」

  玉小剛沉聲道：「那是意外！小稚是為了保護雪清河才被牽連其中的……小三他還小，做事情還不太考慮後果……如果你肯告訴我當初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可以向你保證，我這弟子一生都不會和武魂殿作對！」

  比比東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她冷笑道：「唐昊就什麼都沒告訴你？」

  玉小剛疑惑道：「唐昊和武魂殿還有什麼恩怨嗎？」

  比比東嗤笑一聲，沒有回答玉小剛的疑問，她道：「你走吧，看著稚兒的份上，我在天斗城已經繞過唐三一次，我也說過，下次再見，我會親手摘去他的頭顱。」

  玉小剛眉頭大皺，對他而言，唐三是他的全部寄託，他豈能忍受比比東這般威脅？

  「看在小稚的份上？我倒要問問，當時小稚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你們是真的放過小三，還是在借天斗的手借刀殺人！」

  開始，玉小剛也覺得俞稚是看在同窗的情分上在救唐三，可事後他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況，才發覺真相好像並非如此。

  比比東冷冷道：「怎麼，你那弟子差點兒害死天斗的太子，還不許人家報仇了？不妨告訴你，我已經下了教皇令，武魂殿各地分殿都會追查唐昊和唐三的下落，既然唐昊敢現身，這麼多年的恩怨也是時候了解了。」

  「你說什麼？」玉小剛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獰惡，他忽然上前，雙手猛地抓住比比東的肩膀，怒道：「我說過，小三要是死在武魂殿的手中，我將不計一切代價摧毀武魂殿！」

  比比東呆了一下，沒想到玉小剛會這麼激動，她當然可以輕易掀翻大師，但她卻並沒有這麼做，只是讓玉小剛炙熱的手牢牢抓在自己肩膀上。

  「你……」

  她正要說些什麼，卻是忽然感受到一股暴起的殺意，這殺意並非針對她，而是眼前的玉小剛。

  比比東趕忙將玉小剛推開，一束冷冽寒芒劈落在玉小剛胳膊原先所在的位置，似乎只是晚了一瞬。

  玉小剛愣了愣，因這突然的變故驚呆。

  比比東還算鎮定，她看著那始作俑者，不明白他幾時這般沉不住氣了。

  俞稚提著一柄華麗長劍，一對紫眸滿是寒意，數名聖殿武士追了進來，其中一名腰間空懸劍鞘，手足無措地看著這幕。

  「你們都先出去。」比比東按住心中火氣，儘量心平氣和的說道。

  聖殿武士們對視一眼，恭敬一禮過後，趕忙退開，並將會客室的大門掩上。

  氣氛忽然陷入沉默，俞稚丟下劍，從懷中取出手帕，要去擦拭比比東的雙肩。

  俞稚卻憑虛化躲過，雙手還是觸上了比比東的肩，他仔細擦拭著，好像這裡被髒東西碰過一樣。

  「夠了！」比比東將他推開，帶著幾分惱怒道。

  她知道俞稚就在門外偷聽，也準備藉此機會讓他認清現實，可面對玉小剛，她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反而弄巧成拙。

  俞稚垂著眼，始終沒有看比比東，他被震開後，轉身瞥向玉小剛，冷冷道：「你憑什麼？」

  「什麼？」玉小剛沒聽明白俞稚的意思。

  俞稚咬牙道：「陪她二十年的人是我，你憑什麼？」

  玉小剛忽然讀懂了俞稚的眼神，這絕不是弟子維護老師，而男人之於女人，只是在他眼中，俞稚還只是一乳臭未乾的少年。

  弟子居然喜歡上老師嗎？玉小剛覺得這有些荒唐，但他很快意識自己並沒有什麼立場這樣想，便只得苦笑一聲。

  「滾。」俞稚冷冷道。

  玉小剛神色複雜，他可是教過俞稚一段時間的，名義上算是他的長者，如今被這般損辱，這讓自尊心極強的他如何能夠忍受？

  玉小剛看向了比比東，淡淡道：「這就是你教的好弟子？目無尊長！」

  比比東心中也煩躁莫名，她從沒想過她的稚兒居然會說出這麼沒教養的話，簡直失態到了極點。

  「稚兒，你先下去。」比比東有些不耐的說道。

  俞稚卻少有的沒有遵從比比東的意願，他仍舊看著玉小剛，道：「對教皇不敬，你給我滾出武魂殿！」

  隨著話音落下，他的身上瞬間浮現五枚魂環，精神力鎖定了玉小剛，高出三個境界的壓迫力令後者被迫開啟了武魂，卻依舊難以動彈。

  玉天恆和玉天心面對俞稚的第一武魂時都會受到壓制，何況玉小剛那隻只會放屁的羅三炮？

  在龍神肋骨升華下的藍電霸王龍面前，玉小剛強忍住俯身下跪的衝動，他的痛苦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一股更加磅礴的氣勢緊接著將俞稚壓下。

  「夠了！」

  比比東清斥道，銀杖甚至點碎了地板，浮現出龜裂的痕跡。

  俞稚只覺頭頂壓下了一座萬鈞大山，險些雙膝一曲跌坐下去，但他頂住了威壓，艱難維持著對玉小剛的威懾。

  比比東沒想到俞稚會執著至此，她蹙著眉，忽然上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臉頰。

  隨著一聲清脆的掌摑落下，兩股威壓同時消散，玉小剛一瞬間跌坐在地，卻又很快爬起，整理著衣衫，看向俞稚的眼中滿是怒火。

  俞稚卻已經不在乎玉小剛了，他背對著這邊，直直看著他的老師，這麼多年來，那對頗具貴氣的紫瞳頭一次氤氳起霧氣。

  比比東愣住了，原本許多到了嘴邊的斥責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

  俞稚胡亂一抹眼睛，快步走開了。

  許久，比比東複雜的嘆息一聲，她目光凝固，對玉小剛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玉小剛默默點頭，他道：「我是不會放棄我的想法的，那個叫做唐三的少年，我一定會將他培養成傲世大陸的強者！」

  說完，他便朝大門走去，本想直接就此離開，可手握上把手後，卻還是稍稍駐足，他沉默了下，回頭道：「二十年了，比比東，你還是那麼美，我卻已經老了……唐三是我的全部寄託，你若一意孤行，今後我們或許會成為敵人。」

  比比東自嘲的笑了，她道：「是啊，二十年了，你頭一次主動找我，竟只是為了說這些，玉小剛，我真是太傻了，直到剛才，我居然還對你抱有一絲期待。」

  她頓了頓，接著道：「你的弟子得罪太多他不該招惹的人，所以他必須死，唐昊保不住他，你就更不可能，至於敵友，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為了區區一個唐三，與我為敵嗎？」

  玉小剛道：「在你選擇要對小三出手時，你我之間的情分，就到此為止了。」

  「你我之間的情分……」比比東喃喃細語，忽然冷笑一聲，道：「你我之間還有情分嗎？」

  「有的。」玉小剛苦澀道：「畢竟，你是我第一個愛過的人。」

  比比東的身子劇烈顫抖了一下：「閉嘴！你也配說愛？寧可和自己的堂妹在一起也要離開我，你知道我有多噁心嗎？你給我滾！」

  玉小剛握緊了拳頭，道：「隨你怎麼想吧，比比東，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敢對唐三出手，那麼我將不計任何代價，摧毀武魂殿！」

  他猛地拉開門，大步離去。

  比比東的身子一下軟了下來，她緊緊握住銀杖，好像沒有它的支撐，就再也站不穩了一樣。

  她曾經愛過的男人選擇與她為敵，喜歡她的少年也被她傷了心，一時之間，比比東只覺心中紛亂無比，連她自己也辨不清內心的真實想法了。

  ……

  前聖女殿，浴室。

  俞稚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道：「丟人……真是他媽的沉不住氣。」

  「丟人，真是他媽的沉不住氣。」

  一個稚嫩的聲音有學有樣，俞稚愣了下，無奈看向浴室門。

  小金猊好奇的看著他，道：「他媽是誰？」

  俞稚嘆息一聲，蹲下身彈了彈它的腦殼，道：「髒話，別學。」

  小金猊揉了揉腦袋，不解道：「話還能髒了？」

  俞稚想了想，指著它的鼻子，道：「傻逼。」

  「你說啥？！」小金猊猛地咬住那根指它的手指。

  「嘶——鬆口！」俞稚吹了吹指頭，沒好氣道：「你懂什麼意思？」

  「不懂……但聽著不像好話！」

  「這就是髒話，記住了！」

  「哦！」小金猊恍然大悟。

  俞稚揉了揉它的腦袋，輕嘆著笑道：「你的主屬性真是精神力？怎麼老感覺不太聰明的樣子。」

  小金猊笑了笑：「呵，傻逼。」

  「……」俞稚揉著它腦袋的手一僵，微微施力，道：「你最好重新考慮下自己的言語……」

  俞稚話還沒說完，眼前就被一團金光覆蓋，三眼金猊恢復真身，將俞稚反壓在身下，踩一團「金焰」的龍爪按住俞稚的胸口，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俞稚能忍？一人一獸立刻扭打成一團，誰也沒討到便宜後，他們決定先暫時休戰，吃過夜宵再接著打。

  「你今天哭啥？」三眼金猊邊吃邊問道。

  俞稚僵了一下，忽然覺得手中的炸雞腿不香了，他轉移話題道：「明天你跟我去星斗大森林一趟，咱們去見見那什麼帝天。」

  「為啥？就你這點兒微末本領，我要是被抓走怎麼辦？」

  「這話說的，你不老說自己是帝皇瑞獸，魂獸都是你的子民嗎？」

  「這不一樣，星斗森林有什麼好玩的？還是你們人類的世界更有意思一點兒。」

  俞稚想了想這貓崽子的食量，無奈道：「也就是我，尋常人誰養得起你？」

  三眼金猊白眼道：「當初要不是你把我拐走，我還不跟你呢！」

  俞稚晃了晃左臂，道：「不是你自己嘴饞？」

  三眼金猊一把抱住，吸收著經由天使臂骨產生的光明魂力，心滿意足地顫了顫貓耳朵。

  俞稚寵溺的笑了笑，道：「放心好了，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三眼金猊疑惑道：「那你去幹嘛？有水龍王和火龍王在，帝天又不敢對你怎麼樣，乖乖修煉到封號斗羅，等能說上話了再去不好嗎？」

  俞稚道：「等我到了封號斗羅，黃花菜都涼了，那個控制泰坦巨猿的混蛋你也看見了，他會給我這麼久？」

  小金猊不解：「你不是說那個可能是你爹嗎？」

  俞稚道：「生理上的事實，可說到底，誰認識他啊？」

  三眼金猊想了想，搖頭道：「你們人類的感情太複雜了，不懂。」

  俞稚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枕著三眼金猊的側身，從懷中取出一個鑲嵌紫色寶石的耳墜，捏在指間看著。

  他雙目失神，不知在想些什麼，兩指緩慢摩挲著，那耳墜的釘尖，漸漸頂在了他的食指肚。

  俞稚拿拇指按住，不斷施力，耳墜的針尖很快刺破指肚淺薄的皮膚，沒入了白肉中。

  指上很快見血，俞稚的呼吸加重，身子微微繃起。

  十指連心，俞稚的痛苦可想而知，但他卻不知痛一般，將那耳墜一點點按入，任由那朱殷的血珠落下。

  「你……犯什麼病呢？」三眼金猊疑惑不已。

  「沒什麼。」俞稚將拳頭握住，身體的疼痛卻是讓他的頭腦愈發冷靜。

  俞稚忽然覺得，就算短時間內比比東不接受他，那也沒關係，她要鬧就隨她鬧，自己只要發展出冠絕大陸的勢力，能承受住她的胡鬧就可以了。

  「呵，或許我的武魂不應該是龍，應該是狗的。」俞稚忽然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道。

  三眼金猊重新變成小金猊形態，它扒開俞稚的手，將耳墜咬出，然後伸出小舌，在傷口處認真舔著。

  這小獸的唾液似乎有治癒傷勢的作用，俞稚很快便不覺得疼痛，他抱起這暖人心的小貓崽，靜默地看向窗外，思考起明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