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世忠平日裡雖然與朝廷里的人有接觸,但是也都是維持表面功夫,真正深交的沒有幾個。
對於誰要陷害自己他心裡一清二楚,可如今被人握著所謂的「證據」,真是百口莫辯。
一連三天的酷刑已經讓他吃不消,他甚至想過認罪,可是一想到全家大小的性命,他還是在昏暗的牢房裡苦苦支撐。
「老爺,您怎麼樣?」大夫人接回前去問話的南世忠,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心裡說不出的心疼。
南世忠搖搖頭,「沒事。」
「真是不知道造了什麼孽了,竟然碰上這樣的事情。」二姨娘冷著臉抱怨。
「娘,事情都發生了,您就別抱怨了。」南妙蘭一邊幫著大夫人,一邊回頭說道。
二姨娘還沒說話,南瓊妃就開口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娘就隨口抱怨了一句怎麼了?」
「我……」
「也不知道那南思弦是走了什麼好運了,出事的時候跟著三姨娘回鄉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
南瓊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遠處傳來的聲音打斷。
「還以為什麼?」正是被抓來的南思弦,還有三姨娘,綠袖和紅枝。
南思弦瞪著她,「不如我來替你說完好了,你是不是想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和別人串通好了要害爹爹嗎?」
「弦兒,你怎麼也被抓進來了?」大夫人一看見女兒頓時熱淚盈眶,起身走了過去。
南思弦看了一眼南世忠,那滿是傷痕的身體讓她即使並非他親生女兒也於心不忍。
「爹,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能是怎麼回事?倒了血霉唄。」二姨娘冷聲道,想了一會兒又道:「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嗎?怎麼也進來了?」
南思弦本來並不想與她一般見識,三姨娘卻是看不過去,嗆聲道:「怎麼,孟家大小姐也成了階下囚了嗎?你那強大的娘家沒來救你?」
「段氏,你……」
「誒,我還沒說完。」三姨娘橫行打斷了她的話,「我說那麼多無非是要讓你記得,你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別成天把你們孟家掛在嘴邊!真出了事情,你也是南家人!」
一番話說的南世忠熱血沸騰,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三姨娘,緩緩的伸出了手。
三姨娘趕緊上前握住,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
大夫人在一邊也很是欣慰,拉著南思弦的手坐了過去。
牢房並不大,卻生生的被劈出兩個地方。
南思弦一坐下就詢問了南世忠關於反書的事情。
「這件事我也是莫名其妙,不過是一本詩集。」
「詩集?」
「是你爺爺臨死前偷偷交給我的,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好好保管,所以我才放在了帳房裡。」
南世忠的帳房是除了他以為誰都不能進的,裡面的清潔也都是他自己來做,從不假手於人。
所以知道這個詩集的,當今世上除了南世忠應該不會有別人,那這次這件事是意外還是真的有人算計上了南家?
還有,那本詩集有什麼秘密嗎?
南思弦看了一眼南世忠,見他神色微異,便也不再多問。
已經是三更天了,洛雲飛還守在皇帝的寢宮之中。
「太子殿下,夜已深,怕是皇上不會醒了,您還是先回去休息,等皇上醒了,奴才立馬前去通知您。」
皇上身邊的大總管張鶴,處事圓滑,一直歐忠心耿耿的伺候著皇帝的身體。
洛雲飛搖搖頭,「不必,本宮有很要緊的事情,還是在這裡等著吧。」
皇帝的病情反反覆覆不見好,有時候沉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還要久。
所以,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啟稟太子殿下,皇上醒過來了。」守床的小宮女跑出來,停在洛雲飛面前,行禮說道。
洛雲飛揮了揮手,讓寢宮裡的人都退下,才急急走進內室。
「父皇!」洛雲飛三步並作兩步,飛快走過去。
皇帝不知是不是因為常年生病的緣故,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很多,氣色也是蒼白沒什麼血色,兩鬢斑白,瘦骨嶙峋,已然像是一個垂暮老人。
可他才五十不到。
看見洛雲飛,皇帝似乎很是高興,他招招手又拍拍自己的床邊。
洛雲飛明白其中意思,上前在床邊坐下,脫了鞋子將腳丫子伸進被窩裡。
這是他小時候最愛做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皇帝寵愛皇后,皇后剛一生下皇子立刻冊封為太子,之後更是將生活過的如平常夫妻般幸福美滿。
只是後來,因為皇后的死讓洛雲飛對皇帝心存芥蒂,父子倆的感情一落千丈。
如今想來,洛雲飛不禁紅了眼眶。
「父皇,孩兒不孝。」
知子莫若父,皇帝怎能不知自己兒子的心事,他慈愛的看著他,用著沙啞的聲音說道:「都過去了。」
洛雲飛點點頭,抬起頭,「父皇,兒臣今後一定嘗嘗侍奉父皇左右。」
「常對著我做什麼?飛兒,替父皇好好守著洛國,照顧好咱們洛國的百姓才是真的。」
「嗯。」洛雲飛堅定的答應。
皇帝似有些吃力了,他看著自己兒子知道他定是有事要說,便問道:「是不是朝堂上有什麼事情無法決斷的?」
「是。」
洛雲飛毫無隱瞞,將潘家和南家的事情都一併交待了。
「朕絕對不信潘老爺子會謀逆,至於南家……」皇帝看向洛雲飛,「朕一直都知道你覺得你母后的死和京城四大家族有關,倒是可以利用這件事好好調查一番。」
「父皇這是同意兒臣調查母后死因了?」洛雲飛驚喜道。
皇帝扯出一個虛弱的笑,沒有說話。
目光卻是炯炯有神。
父子倆心照不宣的一笑,隨後洛雲飛想到了什麼,說道:「父皇,兒臣想要請一道聖旨。」
皇帝笑眯眯的看著他。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三更天,牢獄裡的犯人都已經睡著了。
南世忠可能是因為身上的傷口疼,也可能是因為心裡有事情,總之,這會兒怎麼也睡不著。
他盯著睡在一起的三姐妹已經出神了許久,最後微微蹙了蹙眉,往那邊走了過去。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南思弦。
所以,當南世忠剛一碰到她,她就醒了過來。
「爹,你怎麼還沒睡?」說著,她躡手躡腳的起身。
南世忠對她招了招手,等人走過來,他領著人走到牢門口,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爹有些事要囑咐你。」
「是什麼事?」南思弦聽出他話中的鄭重,也正了臉色。
「關於我剛說的詩集。」南世忠似乎是回到了遙遠的過去,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常見的崇敬。
南思弦心砰砰砰的跳,她有預感,接下來的事情會讓她接下來的生活再不復平靜。
南世忠看了她一會兒,皺了皺眉頭,「你爺爺的確給了爹一本詩集,但不是帳房裡的那本。」
「爹,您是什麼意思?」
南思弦蹙眉,難不成南家真想大逆不道?
「別急,爹都會告訴你的。」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南思弦終於知道了南家最大的秘密。
原來,南家太老爺曾是前朝相國,之後因為不滿前朝皇帝昏庸無道,臨陣倒戈,成為了洛國的開國元勛。
可南家祖上並沒有繼續侍奉朝堂,而是棄文從商,並且留下祖訓,南家世代不得入朝為官。
而那本詩集,就是南家太老爺離世前交給其大兒子,讓他世代相傳,一直到了南世忠的手中。
「爹,那本詩集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南思弦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直接問出來了。
沒想到就好南世忠也只是搖頭。
「當年你太爺爺並沒有告知原因便沒了氣,你爺爺也不曾參透其中的奧秘,到了我這一輩,更是看不出其中的玄機。」
南思弦忽然就對那實際充滿了好奇,她不經意的抬頭,看見牢外的月亮又圓又亮。
「爹,那你說的那本詩集在哪裡?」
「在南家祖祠。」
原主的記憶再次起了作用,南家祖上是江都縣的人,後輩發家之後便在那裡修了一座祖祠。
每年清明和春節,南家舉家前往拜祭先人。
「原本已經做好回去的準備,不想竟然出了這等事情。這兩天,我從大理寺卿的話中聽出,這本詩集應該隱藏了一個極大的秘密。」
「那爹您告訴我,難道……」南思弦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南世忠輕嘆一聲,認命道:「恐怕這次,我是凶多吉少了。」
「不會的,爹,我……」
「噓!」南世忠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囑咐道:「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你作為南府嫡女,一定要想辦法保住你娘她們的命。」
頓了一頓,「雖說孟氏對不住我,可……我對她也並無什麼真心,怎麼說也是虧欠了她。」
說著,南世忠看向南思弦,鄭重道:「爹相信以你的才智,定能用這詩集化險為夷。」
「爹!您……高估女兒了。」南思弦不得不承認,她那些小聰明在這大是大非上並無什麼用處。
而且,她唯一的籌碼,是與潘若芸同病相憐的遭遇。
若是她置之不理,她見不到太子殿下,那麼,僅僅是一本詩集,她真的沒什麼把握。
夜漸漸的更深了,在不知不覺中,月亮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東方的一抹紅。
日出東方,當一縷陽光從牢房的窗戶中照射進來時,南思弦慢慢睜開眼睛。
迷茫被驚慌代替!
「爹!爹!」
她高聲呼喊,驚醒了原本睡著的幾人。
大夫人和三姨娘最先有反應,她們撲過來,手忙腳亂的按住還在不停流血的手腕。
「來人!來人啊!」南妙蘭難得的拿出了勇氣,衝到門口喊人。
南瓊妃想要過去,被孟氏拉住。
這一切打破了寧靜的早晨,也驚擾了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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