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醉得迷迷湖湖的桑澗兮在大雨的沖洗之下也隱隱有了些清明,雖然還是不清醒,但是仍舊感受到了那幾個嘮家常的中年女子對她那上下打量的目光,於是勉勉強強掀開眼皮抬起了惺忪朦朧的雙眼看了一眼。
只是緊跟著,她又毫不在乎的垂下了腦袋,似乎是她並不想理會任何人,繼續朝前方漫無目的的走著,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髮絲淌下,桑澗兮心裡竟然有些想哭。
她都出來這麼久了,浮執初還不出來尋她,果然是生氣再也不會理她了嗎?
抬手擦了擦即將順著長睫滴到她眼睛裡面的雨水,嘴裡都囔著:
「反正浮執初也不要我了,也沒人在乎我,隨便你們怎麼說吧,姑奶奶才不在乎呢。」
滴咕完了之後,她便繼續提步朝前走,許是雨水有些冰涼,她雙臂交叉環抱著自己的身子,嘩啦啦的雨聲太大,以至於桑澗兮未曾發現她自酒樓出來不久,便有幾個人也隨著她出了酒樓,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明神殿。
此刻天色也已晚了,那邊的浮執初仍舊還是心繫著桑澗兮,夜風習習,帶來一絲寒涼,墨色濃雲擠壓著天空,掩去了剛剛的光亮,沉沉的彷佛要墜下來,壓抑得彷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除了風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
他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在這裡站了多久,他微微垂首,待他回到明神殿之時,已然是大雨傾盆。
雨,下得越來越大,彷佛是天空破了個窟窿似的,天色黑下來的速度也在逐漸加快。
浮執初回到明神殿,本是想去看看桑澗兮,可心下還是有一些介意的,尤其是一想到桑澗兮不一定想見到他,於是拐了個角換了個方向提步進了書房。
只是在書房待了一會兒,心裡還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擔憂,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從書房出來,直奔寢殿之內,推開寢殿的大門卻發現桑澗兮並不在寢殿之中。
自從桑澗兮飛升到仙界他把她拎回來這段時間,浮執初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桑澗兮因為無法恢復靈力,而鬱悶的耷拉著腦袋待在寢殿裡或是院內,不是日日長吁短嘆,就是吐槽溫清嘉老是逮著機會就想找她麻煩。
他盼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她才飛升到仙界,其實他自從遇見她不久,似乎已經習慣了每天她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吐槽腹誹,現在聲都不吭一聲就消失不見蹤影,一想到她傷也沒好,能去哪裡呢?
雖然他並未感受到桑澗兮有危險,但是心裡那一股莫名的不安,倒是讓他再次開始慌了起來。
或許是賭氣化作原型躲在哪裡了?可他找遍了殿內,偌大的殿中絲毫沒有桑澗兮的半點身影。
殿內沒有人,還是說她跑院內看花去了?哪怕在他的心中,明知道後者的可能性很低,自己這個小徒弟再蠢也不會淋著雨賞花去啊。
當他快步行到後院之時,院內的花開的正好,只是同樣半點兒不見桑澗兮的蹤影,雖然也已經料到,可桑澗兮能跑哪裡去呢,她一向路痴還又慫又怕死,從來不會胡亂跑到離他太遠的地方,何況是在仙界,這個對她來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自家蠢徒弟不會又被哪個殺千刀的逮跑了吧?
當然他很快就否認了這個可能性,明神殿可不是那麼好進的。
這也是為什麼桑澗兮來了仙界這麼久那魔物都不曾動手甚至都沒有半點風吹草動,卻偏偏選在了大會之上利用溫清嘉,將桑澗兮引到萬神殿旁邊無人的小林子裡邊才擄人的原因。
所以除非桑澗兮自己出去,或者說是……
當浮執初發現自己的心裡首先想到的竟然會是這樣的想法那一瞬,感到震驚的同時,也有些好笑。
桑澗兮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她在意的好似永遠都是落衡,能從明神殿將人悄無聲息帶走的除了落衡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似乎是刻意地不去想桑澗兮的行蹤,他徑直走寢殿之中那張圓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水面倒映著他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出他眉頭不自覺微微皺起,窗前,那張桑澗兮方才還躺過的床榻,自然而然地落入了浮執初的視線里。
最開始他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原因收了桑澗兮當徒弟,只是覺得她身上秘密太多,甚為有趣,想收便收了。
他也是第一次當師父,也不知道該如何帶徒弟,其實剛開始看見桑澗兮化作人形那一眼,他內心深處就產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這讓他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這股熟悉感當他飛升之後,莫名的愈發強烈,甚至無意間在明神殿之內意外的想起來了那段被塵封的記憶。
而後的他其實很想問桑澗兮一句,如果我說,我和你今生的相遇,是我上輩子磕破了頭求來的呢?
只是他知道落星沉是她,也不是她,他分得很清楚明了,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拿她當桑澗兮而不是別人,他的徒弟是桑澗兮。
何況她這一世根本毫無記憶,甚至是都只拿他當師父,他在害怕,畢竟前世從頭到尾,她喜歡的從來都不是他。
他只能等,等她自己發現,總有一日桑澗兮會開竅,會明白。
可是落衡出現了,這是他從未想到的,那一張熟悉的面孔,打亂了他的節奏。
他慌了。
甚至連浮執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得到些桑澗兮什麼樣的回應才能算滿意,但是有一點,他比誰都要清楚,落衡一出現,一切都會變了。
其實他總想她醒來之後,能說些讓他微微安心的話,或者說哪怕是問其他的話都好,他就可以有各種理由在心底安撫自己。
可桑澗兮似乎總是能毫無偏差的違了他的意一般,她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落衡,毫無懸念的踩中他的雷點。
實際上桑澗兮不知道的是,有一件事大概是浮執初若是不說,那她便會永遠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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