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喚作芽兒的姑娘,皺著眉頭,滿臉不高興地答道:
「草兒說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麻煩姑娘了』。」
「這是被送去安閒院當差,變傻了嗎?」
芽兒本以為自家小姐會生氣,誰曉得隗沅聽見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竟然捂著羞紅的雙頰,痴痴地笑了起來:
「他答應了……」
笑了一會兒,隗沅恢復了正常,吩咐芽兒道:
「去拿二百魂幣給草兒,就說是姑娘我賞她的,讓她在安閒院好好當差。」
芽兒儘管滿心不爽,卻也只能乖乖照做。
這幾日,隗沅都在忙著招呼朧月他們,自然沒心情也沒興趣去和隗玕較勁,這讓事事都要和隗沅比個高下的隗玕,那是從頭到腳都難受地不得了!
儘管隗玕年歲比隗沅小了那麼幾歲,但這心思……可是比隗沅細密了很多。
按捺了兩天之後,她悄悄地尋了個人來,冷聲問話:
「那三個人是什麼來頭?」
那丫頭低眉順目站在堂下,頭也不敢抬,乖乖地答著話:
「女的叫懷玥,男的一個叫懷戰,一個叫懷晗,據說是姐弟三個。」
鬼界雖大,但隗、倗、懷、鬼這四個姓氏,只屬於四大家族,沒有任何人敢冒用。
懷氏家族的人,沒有經過明面上的通告,卻私下來了隗氏家族的地界,這事兒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古怪。
隗玕忍不住自言自語了起來,但口氣又好像是在問堂下的丫頭:
「懷氏家族的人?」
丫頭不敢怠慢,低聲答了句:
「應該是的。」
對於隗玕來說,只要不是懷氏家族上三房的人,來誰都無所謂,只不過是她對付隗沅的棋子罷了。
抱著這個態度,她更在意的是這三人的來意:
「來幹什麼?」
回憶下這兩天聽到的隻言片語,這丫頭輕聲答道:
「據說是那個叫懷晗的公子,註定一生孤苦,想來咱家族求個賞善改命。」
作為隗氏家族二房的掌珠,還是未來隗氏一族巫祭的候選人之一,隗玕知道的事情,遠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只聽了這一句,就忍不住哂笑起來:
「笑話,這是能求來的嗎?」
朧月他們住進隗氏家族的第二天,就有一場布道法會。
按隗玕的猜測,這三人想必已經知道尋常的賞善布道法會,是沒法達成他們的願望的。
抬眼看向丫頭,隗玕不解地問道:
「既然求不到,他們怎麼不走?」
這件事情,商議的時候連隗沅都得小心翼翼,這丫頭怎麼可能知曉?
不過她告訴了隗玕另外一件事:
「奴婢不知,不過今兒安閒院的草兒,來傳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能讓這丫頭專門提出來的事情,想必還是有點特殊意義的,隗玕饒有興趣地問道:
「什麼話?」
這丫頭神情帶著明顯的迷茫,重複了草兒的那句話:
「麻煩姑娘了。」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隗玕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當中有什麼蹊蹺,只能先撂下不管,問起她更關心的事情:
「肉球看上的,就是那位晗公子?」
這事兒沒法隱瞞,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隗沅現在每天,心中眼中都只有刑晗日的一舉一動,明顯地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這丫頭也是天天看著,就乖巧地點點頭答道:
「是的。」
既然有隗沅參與其中,想那懷氏家族的三個人,不可能不知道賞善解決不了「改命」的問題。
這就讓看過心中充滿了疑問:
「他們現在還不知道,賞善解決不了那位晗公子的問題嗎?」
隗玕的問話,是這丫頭回答不了的,只能猜測著答道:
「應該是知道了的。」
「知道了卻沒有走?」
本來就覺得怪異的隗玕,無法理解當中的緣由,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
丫頭的答案依然沒有什麼用處:
「沒有。」
眼看再也問不出什麼,隗玕把一個小小的布包丟在丫頭面前,吩咐道:
「行吧,這是你的賞錢,有什麼新消息,記得過來告訴我。」
看見丫頭小心地退出去,隗玕開始陷入了沉思:
懷氏家族的人,如果是嫡系本家,不可能不知道賞善無法改命。
那應該就是旁系支族了。
尋思到這兒,隗玕露出了一絲貪婪的笑容:
旁系支族的話,看在樣貌不錯的份兒上,搶來後還是可以享用一下的。
如何享用那是後話,現在還是要先弄清楚他們幾個到底要幹什麼,才能更好地落井下石不是?
把剛才那丫頭和自己的對話,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後,隗玕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只是……為什麼明知賞善無用,還要留在隗氏家族呢?
明知……還要……
隗玕的眼睛突然睜得滾圓,因為她想到了一個可能:
該不會……
呵呵,肉球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蠢呢,那正好……只要你犯蠢做下不可原諒的傻事,就再也沒有人和我爭巫祭之位了。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隗玕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既然你上趕著送死,那我幫幫你好了。
就當是姐妹一場,我送你一程!
隗玕這邊的小動作,朧月他們並不知曉,還在犯愁「福緣天賜」上該如何行動……
可有些事情,越商議卻發現困難與麻煩越多。
猜出「福緣天賜」的真相後,鬼戰的心就亂了,即便先前被刑晗日打暈了一次,依然滿心急躁地嚷嚷:
「主君,所謂的福緣天賜,應該是生祭的一部分,我們得搶在這之前動手,不然……」
「你是知道祭禮的準確時間,還是曉得準確地點?」
白了他一眼,朧月涼涼地問出了這誅心的兩句話。
朧月都沒辦法弄到祭禮的準確時間與地點,鬼戰就更沒有辦法,囁喏出個「我……」字,就沒了下文。
朧月知道鬼戰心急,也不怪他說話不過腦子,一點點地地分析給他聽:
「而且,就算這些你都知道了,『福緣天賜』之時,隗氏族老都在!」
「你是修為最高的一個,在阿嬤手下都走不過一招。」
「那些族老,想必不會比阿嬤差得太多……就憑我們三個,難不成你還想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硬搶人?」
「這……」
朧月分析的結果,每句都在情在理,鬼戰根本無從反駁。
朧月沒有搭理糾結的鬼戰,剛才說到的內容,讓她想到了些別的東西,轉而看向刑晗日,語聲凝重地問道:
「而且,『福緣天賜』祭禮當場發生變故,近期唯一招待過外人的隗沅,不可能不受牽連。」
「若是她……因我們而死,你可有愧?」
認識這幾天來,只有第一天隗沅捏聲捏氣,給刑晗日噁心到了。
別的時候,這姑娘為人爽朗,處事大方有度,更對三人照顧有加,連刑晗日這樣比較苛刻的人,都覺得如沐春風,很是舒服愜意。
就算隗沅對刑晗日有著別樣的心思,也從未做出過激的舉動,只是以點點滴滴的溫柔,不著痕跡地浸潤著他的心。
如此一個姑娘,因為己方的原因讓她無端枉死,還問心無愧,這樣卑下的事情,刑晗日自問做不出來,沉默了片刻後,沉重地嘆了口氣答道:
「……有……」
這幾日隗沅的做法,朧月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很能理解刑晗日的糾結。
朧月斟酌片刻後,輕聲喟嘆著給出了個決定:
「跟這小胖妞坦白直說吧,她雖是隗氏中人,但秉性不壞,即便不能如她所願,也至少不能讓她平白枉死,若因此事讓她無辜受累,我們於心不安……」
「而且……若能因此斷了她的念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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