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漪雖然答應了留在那個廢棄的仙靈洞天當中,但每天都會詢問朧月的近況。
但朧月的很多事情,都不太適合讓沐漪知道太清楚,今兒這事兒會跟汨羅解釋這麼多,就是為了讓他幫忙瞞著沐漪。
此刻被他問到,朧月趕忙回答:
「當然需要!」
重點的事情說過,朧月又叮囑了汨羅一些小事兒,父女倆就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朧月簡單召集手下的人開了個小會,除了把章嘉留下幫汨羅,其餘的全部跟著隨軍,只不過都幻形成鮫族的模樣。
等到安排完畢,各人分頭去準備的時候,刑澈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眼神極其不善地瞪著朧月問:
「所有人都有任務,為什麼沒有我?」
先前叫人的時候,朧月本就沒打算叫刑澈過來,誰想他居然在和閼灞那憨孩子下棋,聽到傳召也就一起過來了。
這次的龍皇敕令,可是聚集各大鱗族對付魔剎族,就算刑澈聲明過「我是作為朋友來幫忙的」,朧月也不覺得這種情景適合讓他出手。
這就好比你跟一個人是朋友,現在他家裡其它人,占了你家的宅基地,你要糾結兄弟去討個說法。
就算你們關係再好,讓他跟著你去打他家裡人,怎麼想……好像都不是太有道理的樣子。
基於此種原因,朧月斟酌了很久,才猶猶豫豫且滿臉尷尬地地答道:
「……我這次,是去原獅魚族駐地隨軍,對抗魔剎族……」
「帶上你去打自己人,不太好吧?」
能做到八大王將之一,要說刑澈腦子不好,絕對是在說笑。
但偏偏這「很有腦子」的幽澈王,做出了個讓朧月覺得他「很沒腦子」的決定:
「我要去!」
這堅定到不容商量的語氣,給朧月瞬間整不會了,眉眼抽抽著問:
「不會吧……難道說你要叛族?」
「怎麼可能!」
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刑澈眼神中分明帶著「你是不是傻」的嫌棄。
既然不是要叛族,朧月心裡稍微鬆了口氣,打趣著笑道:
「那你非要跟我去,總不能是遊山玩水看風景的吧?」
有時候,刑澈真的很想把朧月的腦袋撬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一會兒精明到令人髮指,一會兒迷糊到讓人哭笑不得。
強逼自己假裝成沒聽到那傻乎乎問話的樣子,刑澈忍不住心裡嘆了口氣,說出了他非要跟去的原因:
「現在駐守那個兩界通道的傢伙,是暮絳王刑暮,在八大王將之中,素以心狠手辣著稱。」
刑澈的好意,朧月是真的不明白嗎?
堪稱生了副七竅心肝的朧月,幾乎達到了抓住一個眼神,都能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的程度。
所以,刑澈的想法她很清楚。
能有這樣一個朋友,朧月也覺得很欣慰。
但就是這樣,朧月才更不願意把刑澈夾在兩族幾十萬年的宿怨之中!
這可不是睚眥之怨那麼簡單……
在兩族相鬥的數十萬年中,累積起來的鮮血,已經讓仇恨的雪球越滾越大,大到沒有任何人受得起它的碾壓。
不管是誰,哪怕天界天帝和魔剎族尊皇,身份尊貴到那種地步,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宣布兩族之間的仇怨一筆勾銷。
刑澈就算身為八大王將之一,在這樣巨大的仇恨面前,依然只不過是只強壯一點的螞蟻而已。
說得重點,就剛才那句話,有心人就能以通敵之罪,把刑澈抓上刑台。
明知他是好意,朧月也不想讓他再說下去了,故意打著哈哈想岔開話題:
「居然不是你?」
深深地看了朧月一眼,刑澈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淡淡地解釋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安排:
「上次回去後,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沒有和他們爭搶這份功勞。」
這答案有點模稜兩可,外帶玄妙意味濃厚。
但朧月身上的秘密太多,只能假裝沒聽懂這句話,岔開話題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就算不是你負責,我也不好意思讓你去跟族人敵對啊。」
朧月的答案,讓刑澈不由得心神一盪:
丫頭,能不能不要這麼好,我……
拼命地歸攏了亂飛的心緒, 刑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就跟在你身邊,只負責保障你的安全,其餘的,我不管。」
雖然刑澈說得很輕巧,但朧月要去的地方,是兩族戰場!
戰場上怎麼才會遇見危險?當然是敵對的時候!
如何解除敵對的危機?打敗敵人!
按照這個邏輯繞了一圈,就算刑澈只是想保障朧月的安全,依然會落個不得不和族人敵對的局面!
這個結論,和朧月最開始的初衷,肯定是矛盾的……
所以思籌好一陣兒後,朧月有點囁喏地回答:
「……我還是覺得不太好。」
朧月的脾氣,刑澈算是摸得比較透的。
她就像一隻小刺蝟。
如果覺得你有威脅,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縮成一團,豎起自己全身的刺,把敵人扎個遍體鱗傷。
但如果認定是她願意保護的人,她依然會豎起全身的刺,但卻都是面對著敵人,所有柔軟都留給了她覺得值得保護的人。
現在在刑澈的問題上,朧月的態度……就是後者。
這樣的朧月看起來有點傻,卻讓刑澈欲罷不能!
想到好涿昀的賭約,刑澈不禁莫名煩躁起來,說話的語氣也生硬了許多:
「別覺得覺得了,就這麼定了。」
甚至他都不給朧月反悔的機會,說完這句話就往殿外走去。
臨走到門口的時候,刑澈突然腳步頓了一下,頭也沒回地丟過來一句話:
「回頭記得讓章穎來給我幻個形,女的吧。」
當初被迫幻形成章漩,刑澈不知道和朧月碎碎念了多久,現而今卻主動提出幻形成女的,只為了護她周全。
「…………」
這份情意,朧月懂,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第二天一早,朧月帶著一萬名鮫族戰士,和七名「女」護衛,出發了……
[獅魚族·天涿軍帳]
曾經斷淵上方所謂虛山的位置,現在取而代之的,是個巨大的青紫色兩界通道之門。
通道之門被層層疊疊的氣霧遮蔽著,看不清全貌,頂多能隱約看見門上浮動著大片大片的血色文字,形成某種玄妙的符咒,維持著它的穩定。
綿延數十里的營帳,列陣在斷淵之前,隱在層層霧瘴之中,保護著後方兩界通道之門的同時,還肩負著抵禦天涿軍進攻的重任!
在營帳的最後方,那個絳色的巨大帳篷中坐著個人,面容英俊帥氣,說話時卻總讓人覺得透著股森森的寒意:
「如何了?」
下首坐著名看起來像斥候領隊模樣的男子,聽到問話站起身來答道:
「啟稟暮絳王殿下,天涿大陸那邊,除了當時誓死阻擊我們的那些人外,近日來一直都部隊增援。」
幾十萬年的打生打死,刑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天涿大陸這邊肯定會迅速做出反應,但他沒想到天涿方的反應居然會這麼迅速,有點面色不渝地問道:
「知道是誰帶隊嗎?」
斥候的能力是有限的,尤其是某些敵方刻意保守的秘密,沒那麼容易被打探到,所以這斥候領隊回答的時候也很鎮定:
「不清楚,只知道豎了杆龍旗,應該是龍皇子嗣中的一個。」
「屬下儘快派人去打探清楚。」
雖然斥候領隊這麼說了,但刑暮沒有直接應允,而是指尖在扶手上輕叩數下後換了個問題:
「有趣!不想著亮出帥旗振奮人心,遮遮掩掩地……是想要做什麼勾當?」
「天涿大陸的人果然沒個好東西,一天就想著爾虞我詐。」
「既然你們要內鬥……我……會做個好觀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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