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她死心得更徹底,菘藍把噬絕蠱霖薇更麻煩的特性說了出來:
「在這片海域生物滅絕後,這些東西又會轉化回種子的形態,落地生根,等待下一波獵物的到來,與下一輪惡魔式的循環。」
瞟著殿外那些泥塑式呆立不動的族人,朧月的心在顫抖:
我確實不認識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
但上一世我年少無知,不知多少次偷溜出宮去玩,迷路餓得哭的時候,都是這些善良淳樸的族人們照顧了我。
他們並不知道我是誰,卻依然願意用最大的善意包容我的頑皮。。
今生的朧月雖然沒有如前世般頑皮胡鬧,但她依然記得那些族人們的好。
雙拳攥得不能再緊,指甲深深地摳進掌心,朧月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些許張皇,近乎哀求地看向菘藍問:
「無藥可救嗎?」
這樣的朧月,在菘藍眼中是那樣的熟悉:
萬年前,你也是這樣……
只要能庇護他人,自己吃再多苦,受再多委屈,也是在所不惜!
如果不是這樣,你怎麼會在萬年前因為孤身斷後而戰死?
可這樣的你,讓我和你師父多心疼,你知道嗎?
心疼歸心疼,可菘藍也清楚:
不到最後一刻,你肯定是不會放棄的!
與其讓你胡來,至少我指明方向與目標,能降低不少風險。
抱著這個想法,菘藍遲遲疑疑地開口了。
「有,但……」
雖然只是吞吞吐吐的兩個字,卻讓朧月心中升起了希望的光芒,急吼吼地湊到菘藍身邊追問:
「很難取得?」
先前菘藍已經說過了,這噬絕蠱霖薇原本是生長在魔剎界的。
但因為兩界之間戰爭不斷,於是在十七八萬年前,魔剎界有人無知者無畏,公然拿來在兩軍戰場上使用,給兩軍都造成了慘烈的後果。
自那以後,這東西再也沒有在兩界戰爭的戰場上出現過。
但當初畢竟有人使用過,所以這魔花在天涿大陸少量地留存了下來。
在這噬絕蠱霖薇生長的範圍里,遵照凡物必然相生相剋的原則,居然意外地長出了些能殺死鴆羽蟲的小草,菘藍所謂的解藥就是這東西。
但……這長草的位置,就在當年那戰場所在的地方!
講真,菘藍只是不願意讓小丫頭去那破地方,倒不是怕她遇見打不過的魔剎族,畢竟有涿昀的神魂印記在,實在不行臨陣救援也是來得及的。
更麻煩的是那地方,有太多太多除了敵人以外的麻煩玩意,這些東西可能造成的結果……比魔剎族還麻煩!
知道朧月肯定要走這一遭兒,反正也勸不動,菘藍也就放棄了勸阻。
轉而把那長草的地方,所有自己知道的情況,事無巨細地跟她交代了一遍。
全部說完後,菘藍很暴躁地自怨自艾起來:
「要我是本體,陪你走一遭也沒什麼問題,可我這稀碎成渣的戰力,加上現在是神魂分身,完全受不了那地方的侵蝕……」
從菘藍的話語中,朧月能清晰地感受他絲毫沒有摻假的關心,這讓小丫頭對先前的無禮,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菘藍師叔,你不用自責了,我會好好地去,平平安安地回來的,我保證!」
看著眼前三指併攏發誓保證的小丫頭,菘藍不禁有些感慨:
轉世……你的性子看來是變了不少呢,以前肯定不會這麼頑皮的。
該交代的東西都交代了,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菘藍眉頭緊鎖,看向外面那些被鴆羽蟲控制了的鮫族人,交代了半句話:
「如果一月之內你趕不回來……」
還有半句是什麼,菘藍沒有說出口,他相信朧月能聽懂。
眼中閃過濃重的不忍,但朧月依然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隨後又補了一句:
「總得試一試,不是嗎?」
萬年前,兄弟倆拿這執拗的丫頭就沒轍。
萬年後,這種狀況依然沒有任何改觀。
幽幽地嘆了口氣,菘藍很沒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從儲物法寶中往外掏東西,邊掏邊絮絮叨叨地碎碎念:
「這是詳細的路線圖,還有這些藥你都拿好,清熱的、解毒的、外傷的、內傷的……」
地圖是菘藍在朧月眼前,用靈力現場凝結的。
作為上神來說,哪怕再不善於戰鬥的醫仙上神,這種做法也是小兒科的基礎操作。
可他跟賣白菜似的,掏出來擺在地上的那些丹藥……就讓朧月沒法淡定了!
菘藍把朧月當做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丫頭,所以簡單地把那些丹藥介紹為——清熱的、解毒的、外傷的、內傷的……
可他想不到的是,朧月兩世為人,這些丹瓶外面貼著的文字,她一個不少都能認得,而且這些丹藥她幾乎都聽說過!
所謂清熱的……是「金髓丹」,所謂解毒的……是「百毒丹」……
總而言之,地上那大大小小三四十瓶,都是隨便拿一兩顆出去,就能讓上仙打得你死我活,上神爭個面紅耳赤的!
可現在,這菘藍師叔就跟搞批發似的,每樣至少一瓶!外傷的丹藥,更是每樣都好幾瓶!
他的大方,讓朧月只覺得受之有愧,完全沒有去把丹藥收起來的意思,反而吶吶地打算推拒:
「菘藍師叔,謝謝……可是……」
「你這性子……還是這麼……算了,不說了。」
有些東西不能明說,這讓菘藍難免有點氣鼓鼓的,但他心裡更多的是對當年之事的懊惱與愧疚:
轉世前,你這丫頭就生怕別人對你太好,生怕麻煩別人。
怎麼轉世了還是這幅樣子?
要是當年的事情再來一次,我只有自殺謝罪的份兒了!
想到這裡,菘藍不由地板起了臉,裝出副兇巴巴的樣子對朧月說:
「囉嗦那麼多幹什麼?沒聽過『長者賜,不敢辭』嗎?叫你拿著就拿著!」
雖然菘藍端出了長輩的架子,但他那過於年輕的樣貌,和怎麼看也沒多正經的神情,都讓朧月很難把他正兒八經當做個和師尊平級的長輩。
拿喬歸拿喬,但菘藍關心的話語還是忍不住往外蹦:
「謝我就不必了,好好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瞅著這個口是心非的「長輩」,朧月憋著滿肚子的笑意,認認真真地回了一句:
「會的。」
可菘藍硬要裝出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讓朧月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違和感滿滿。
在憋了許久之後……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冒了一句:
「菘藍師叔你一點不像個長輩,就別這麼嘮嘮叨叨地可以嗎?」
這一下菘藍拿喬出來的派頭,全數破了功。
惱羞成怒地走到朧月面前,扣指在她腦門上輕敲一下後,開始連聲數落:
「沒大沒小的,居然敢挑師叔的刺兒了!」
訓是這麼訓,但菘藍心裡卻沒來由的有些欣喜:
月丫頭,看來轉世對你不是一點好處沒有。
至少這頑皮勁兒,就比當年可愛多了。
該皮、該笑、該鬧,你儘管去瘋就是了,天塌下來也有你師尊和師叔幫你頂著!
兩人都沒有發覺,隨著這一陣笑鬧……
菘藍心中的愧悔與意難平,朧月心中的疏離與抱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地差不多了,要不是神魂分身時間有限,菘藍還真不捨得回去。
就這樣,他還硬是嘮叨到了時限的最後一秒鐘。
神魂分身散去的那一刻,還有一句話急火火地從消散的光點中飄了出來:
「一定一定一定記住,有應付不了的東西,別逞強!」
「我和你師尊都活的好好的,不是擺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