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小圓不知道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走在那條最熟悉的路，她曾經以為，只要記著這樣的一條路自己就能找到歸宿。

可惜，最終，這條路十里紅妝迎來的是另一個女人。

開始她走的很快，緊緊地抓著錢袋，可越靠近鎮子，越靠近祝家，她走的越慢。

當站在祝家的大門口時，正午的艷陽曬得整個鎮子都熱的跟燒熱的鐵鍋一樣，可有一個地方，那裡卻冷得如千年寒冰，它就是湯小圓的心。

「湯小圓，你刁蠻任性，不懂禮數，娶你進門那就是娶個禍害，日後必定家宅不寧，我跟你早就恩斷義絕了，今天是我與慧兒成親的好日子，請你不要再鬧了，以後也不要再來打擾我……」

湯小圓握著手中藍色綢布的錢袋子，他居然用這個裝了錢拿回來了，她從小到大也沒怎麼做過女紅，唯一做的東西如今就在自己的手中，那是當時送給祝青山的生辰禮物，現在他就這樣的送了回來，她送時這裡面裝了她滿滿的愛意，他還回來的時候，只有三兩碎銀子。

「看，那不是祝家大兒子不要的那個姑娘嗎？」

「好像是，祝秀才成親的那天不是來鬧過了嗎？怎麼又來了？」

「這下可有熱鬧看了！」

路上來往的行人不多，但看到站在門口躊躇著的湯小圓也都停下來，三個五個的聚在一起，很快就聚了很多人。

祝秀才家以前也很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自打祝青山考取了秀才后，這來送禮的，平時交際的也就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院子外面聚了這麼多人，黑壓壓的，祝青山的娘還以為是來了什麼大人物呢，趕忙的出去準備迎接來著，莫不是縣太爺來了，看那麼多人也有可能。

祝夫人是興高采烈的臉上堆滿了笑的出去的，可看到大門口站著的人是湯小圓時，登時就變了臉色，「怎麼是你？」

「嬸……祝夫人……」湯小圓現在早就嘗盡了人情冷暖，對於祝夫人的冷漠早就習以為常了，但習慣歸習慣，那種擺在面上的嫌惡和疏離還是深深的刺了她一下。

以前的祝夫人，看到了她，都是圓圓長，圓圓短的，對她好的就像母親一樣，湯小圓一直覺得自己簡直幸福死了，以後嫁進了祝家也不會有婆媳的問題了，可現在，那個慈愛的祝嬸子哪兒去了。

祝夫人看到湯小圓就像看到了掃把星一樣，簡直避之唯恐不及，也不等湯小圓把話說完，咣當一聲就把大門給關上了。

湯小圓一個人孤身站在大街上，一扇門，緊緊的閉著，隔開了昔日熟悉的人，也隔開了她的幸福。

她不明白到底她做錯了什麼，她明明一如既往從沒有改變過，祝青山說不喜歡自己就不喜歡自己了，短短的兩個月不到，他就可以另娶他人，她哪兒不好？

哪不好她可以改啊，她會學著做飯，洗衣，只要他說，她就改，脾氣不好是嗎？那她可以保證以後都不跟他吵架，可為什麼要這麼突然的說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想到自己的來意，湯小圓忍受著周圍人的白眼，嘲笑不得不上前叩響緊閉的門扉，「祝夫人，祝青山在嗎？我找他有點事兒！」

「不在不在，」隔著門，湯小圓都能感受到祝夫人的不耐煩，「我說你個姑娘家怎麼這麼不要臉啊，青山已經成親了，你不也嫁了人了嗎？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過你的日子吧，何苦這麼糾纏呢。」

「我不是來糾纏的，祝夫人，你聽我說……」湯小圓不是個慫包，可是一靠近這個地方，一碰到有關於祝青山的事兒，她就硬不起來，尤其這個人還是祝青山的母親，他們可以把往日的好一筆勾銷，但她做不到。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湯姑娘，如今我們兩家已經沒什麼關係了，既然你不是來糾纏的，那就快些回去吧，大家看到了會對青山不好的，就當我求求你了，我對現在的兒媳婦很滿意，我不想因為你鬧得我們婆媳不和，也不希望慧兒多想。」祝夫人道。

湯小圓的手貼在門板上，耳邊大家說的什麼她彷彿聽不到了，「祝夫人，你以前很討厭我嗎？」

想了很久，久到門內的人以為她已經走了，湯小圓才無力的開口，是這樣嗎？若不是很討厭她，怎麼會變臉如此之快呢？

祝夫人聽得出她的脆弱，可那又怎麼樣，兒子說什麼也不要結這門親事了，兩個老人有什麼辦法，雖然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可要說他們有多喜歡這個湯小圓也沒有，這姑娘長得是挺好看的，以前跟別人介紹說這是大郎未來的媳婦也很有面子，可那有什麼用，再好也好不過兒子啊，兒子說不娶那就算了，畢竟老了以後還是要依靠兒子的。

況且，孫慧兒在把他們兩個老的照顧的很周到，對他們也很用心，又是捶背又是揉腿的，這些指望湯小圓來做？怎麼可能，又不是不知道湯小圓什麼脾氣，那是一點兒委屈都受不得的。

但是想到最近她的連番遭遇，祝夫人這狠話還是說不出口了，只不過這門，依舊沒有打開，「湯姑娘，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要怪就怪你跟青山的緣薄，我知道你現在過得不好，說句不好聽的，那還不是你自己鬧的，以後別再來了！」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湯小圓苦笑了一下，自己這又是何苦呢，「祝夫人，我今天真的不是來糾纏的，請您打開門，讓我把這個交給祝青山。」

「青山他不在家，他陪……」話到了嘴邊，祝夫人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何苦再給她的心口上撒鹽呢，祝夫人以為是以前兩個孩子之間交換的信物，或者其他的什麼小玩意，沒得拿回來讓孫慧兒看到了不高興，「不必了，你不要的話就扔了吧！」

扔？湯小圓看了看手中的錢袋子，上面繡的梅花上還有自己刺破指頭染上的血，那是自己熬了好幾個夜，不知道刺破了多少個指頭才綉好的，雖然還是很難看，可那是她的心意，如今說扔就扔了，也對，她的心意誰還在乎呢。

湯小圓把碎銀子從錢袋子里倒出來，握緊了那個錢袋子，緊緊的握著，就像握著自己的心，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哭，「祝夫人，這麼多的銀子扔了多可惜，您還說開門拿走吧，不然我放在門口被人拿去了可就不好了。」

什麼銀子？祝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兒子什麼時候給過湯小圓銀子了，但既然都這麼說了，這門不想開也得開了。

「吱呀」一聲，祝家的大門開了，湯小圓卻連向裡面看一眼也不曾，「您拿好，這是他給的，我們不曾動過一文錢。」

說罷，湯小圓便轉身離去，真的是多一眼也沒有看，祝夫人看著她倔強離去的背影，這還是以前看到的那個笑盈盈的小丫頭么？

「圓圓？」祝夫人忍不住叫了一聲，湯小圓並沒有回頭，若是回頭，也許會看到祝夫人眼裡的淚意。

以前祝夫人也是這樣叫自己的，如今還是相同的稱呼，卻恍若隔世，對啊，湯小圓和祝青山，那真的就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她死過一回了。

湯小圓的身子頓了一下，卻並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麻煩您把錢給他吧！」

想說的很多，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看熱鬧的人見湯小圓沒有大喊大鬧不免有些失望，看不到熱鬧也就散去了。

湯小圓走出了人群后，淚滿衣衫，可哭著哭著就笑了，為現在的自己，也為了曾經不顧一切愛的瘋狂的那個湯小圓。

「娘，剛剛怎麼了，我們回來的時候，發現門口好多人啊！」祝青山今天帶著孫慧兒去了鎮子上最好的裁縫鋪子，給她新做了兩件衣裳，二人行至家門口時，發現人群正要離去，還有人看了好幾眼自己。

祝青山被看的莫名其妙，就急著回屋問自己的娘親。

祝夫人見兒子兒媳親密無間，孫慧兒也是一副知書達理溫柔體貼的樣子，這不一回來就忙著給自己端茶倒水的，祝夫人微微點了點頭，覺得娶這個兒媳婦算是娶對了。

「沒怎麼，青山啊，你跟我來，娘有點兒東西給你！」祝夫人帶著笑意，接過孫慧兒手中的茶，「慧兒啊，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了！」

「娘，我不累，兒媳伺候您那是應該的！」孫慧兒嘴甜的道，把祝夫人哄的團團轉。

祝青山跟著祝夫人去了她的屋子，還笑嘻嘻的道：「娘，是什麼好東西啊？」

祝夫人沒有表現的太明顯，只說進去了就知道了，「還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對於祝青山的話，祝夫人並沒有回答，而是一直快步的進了屋子，「剛剛圓圓來了。」

叫圓圓叫了太多次了，祝夫人都習慣了，若不是剛剛為了讓她知道她跟青山的事兒再無可能，所以不得不狠下心，說的那麼絕，其實祝夫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