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走了嗎？

湯小圓餘光瞥見二人漸行漸遠，這才敢抬起頭，目送著熟悉的背影擁著另一個人女人走了，她的淚雨滂沱，再也忍不住了，祝哥哥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嗎？

連一眼都不瞧她了嗎？湯小圓此刻的內心是忐忑的，希望他回頭看看自己，說明他對自己還是有情的，哪怕只有一眼就好了。

或許是老天垂憐，真的讓祝青山回頭了，刀刻般稜角分明的側臉，祝青山就在上到馬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我聽說湯叔病了，如今好些了嗎？」

不管湯小圓怎麼樣，祝青山覺得湯家那兩個老人還是不錯的，湯叔病了，他還是有些掛懷的。

不經意的一眼，祝青山瞧見了湯小圓的眼淚，那雙深情望著自己的雙眼，深深的觸動了他的心，他從沒看過她這樣的眼淚，成親那日她也哭了，可當時氣憤的他根本不想理會，不想看見她。

嚎啕大哭的眼淚讓他無動於衷，可她默不作的眼淚，卻刺痛了他的心，這一眼，竟然讓祝青山生出了些不忍之意來。

自己有沒有回答他，是點頭還是搖頭，又或者是說了什麼，湯小圓已經不記得了，那兩載著幸福的小夫妻的馬車是什麼時候消失在視線里的，湯小圓也不記得了，自己在這個地方，失魂落魄的站了多久，湯小圓也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臨別時他的一眼。

正常的晚飯點已經過了，下地的男人們和玩累的的孩子都已經等不及了，江家的晚飯也擺在桌子上卻一直沒人動筷。

「看吧看吧，我就說了，這人要是放走了還等著她回來，真是做夢，銀子呢？人呢？」牛春花把筷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氣呼呼的道。

這飯還怎麼吃的下。

徐氏從早晨等到中午，湊夠中午等到晚上，如今月亮都掛的高高的了，還不見送銀子的人，也不見湯小圓回來，心裡也有些沒底了。

江沅鶴也覺得奇怪，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信錯了人，都說了漂亮的女人不可信，他這回領教過了。

湯小圓抱著罈子拖著疲憊的身軀終於挪到了江家，圓桌旁坐滿了人，不過多出了一個空凳子，想來是給自己準備的，她的淚早就被晚風吹乾了，再流再干，往複了不知道是多少次。

「回來了，回來了！」徐氏正對著門口，見到湯小圓回來了，大聲的叫道，此刻她的興奮不比見到三兩銀子少，這次既然她回來了，那麼就像自己想的，以後不用綁著她，她也會回來的，要說這丫頭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人無信而不立，一個不講信用的人，你還能跟她辦成什麼事兒。

這下好了，徐氏笑著比竇淑嫻還熱絡的把湯小圓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身邊，湯小圓現在整個人還沒有緩過來，就算是眼前擺著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更別說江家的飯菜實在是粗糙的緊。

「你這孩子，咋不早點回來，這大晚上的一個人趕路多讓人擔心啊！」竇淑嫻道，無意間摸到她的手冰涼，大夏天的她的手就像冰塊一樣，這也太不正常了，發現她的額頭也有些燙，「你病了？」

湯小圓搖了搖頭，本來嘛，她跳河本就元氣大傷，好在平日里吃的底子好，可昨天幹了活今天又跑了那麼久，加上一個人在山間的冷風中吹了一兩個時辰，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了。

「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累了，你們吃吧，我先去睡了！」湯小圓抱著罈子準備回屋，身後又傳來了徐氏的聲音，「吃點東西再睡吧，還有你抱著的是啥，都到家了你也不嫌沉。」

湯小圓木然的倒是很聽話，說讓她放下來，她就放下來了，「我不餓，真的不吃了。」

「真是排場大啊，我們這麼多人等著你一個，好傢夥，你說不吃就不吃了，怎麼了，我們江家的飯不合大小姐的胃口？」牛春花說是這麼說，但是她早就開始吃了，就是不像之前似的，吃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而是坐在這等著看好戲。

湯小圓現在身心俱疲，實在是沒力氣跟她吵，咬著嘴唇，由著她在背後罵罵咧咧的說些不中聽的話，她現在只想睡一覺，頭暈暈的，心裡也疼的難受，睡一覺，天亮了就好了。

湯小圓回屋裡看了江沅鶴一眼，強打起精神來，「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江沅鶴看到她還有些奇怪呢，這丫頭難道不是拿玉墜去換錢了贖自己嗎？怎麼又回來了，而且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但他也不好問，何況說了這具話后，湯小圓就直接躺倒地上的門板上閉起眼睛來了。

頭是暈的，整個人也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可湯小圓並沒有睡著，越想睡著了逃避痛苦，卻越清醒的很，外面江家的人的交談，牛氏的冷言冷語，她聽到一清二楚，腦子裡還回蕩著祝青山的那聲「娘子」。

具體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湯小圓不知道，可是醒來卻是在第三天了，她整整昏睡了一天兩夜。

「可總算是醒了！」

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三嬸那讓人舒服的笑容，這兩天可把她給擔心壞了，這丫頭渾身火燙，燒的迷迷糊糊地，哭個不停，還說胡話，可具體說了什麼她沒聽清。

「我怎麼了？」湯小圓躺的太久了，這會兒頭有些疼，又因為好幾頓沒吃飯了，身上也沒勁兒，爬了兩次才算起身。

竇淑嫻見她醒了，才把心放到肚子里，「還說呢，你可把大傢伙兒給嚇死了，前天晚上你說困了想睡覺，可這一睡就睡了這麼長時間。」

在竇淑嫻的話里，湯小圓了解到自己竟然昏睡了這麼久，起來后，竇淑嫻給她端了碗粥，稠的，裡面很多米粒，溫度剛剛好，湯小圓用最快的速度喝完了粥。

放下碗，這才發現屋子還是那個屋子，但是人卻不見了，「三嬸，江沅鶴呢？」

「你問大郎啊，我剛剛見你還燒著就想給你擦擦身子，大郎就說去外面晒晒太陽，這不，你婆婆扶著他出去了，你醒了，我這就去把他叫回來，這兩天他也擔心壞了。」竇淑嫻笑呵呵的就出去了，她原本還覺得這湯小圓跟大郎不配，可一個病了一個就在旁邊干著急，另一個醒來就找那一個，她看啊，有戲。

湯小圓揉了揉腦袋，怎麼就睡了這麼久呢，她抹了抹胸口那晚疼的快要裂開的地方，如今不疼了，空空的，她苦笑著起身來，走到外面，發現陽光有些刺眼，而江沅鶴被徐氏攙扶著向她這邊兒走來。

陽光下，他蒼白而瘦消的臉越來越清晰，湛青色衣衫在他身上顯得有些肥大。

「醒了？」江沅鶴問。

「醒了！」湯小圓回答，這一睡，真的睡了很久，久到她覺得眼前的男人像是認識了好幾年一樣的老朋友，不再陌生。

「醒了就好！」徐氏也說道。

竇淑嫻瞧著二人之間的互動，拉過徐氏，「大嫂，你快來我屋裡瞧瞧給玉蓮做的那雙鞋綉什麼花好看。」

徐氏不明所以，「你的手巧，綉啥都好看，我可幫不上忙！」

「走吧，走吧，咱姐倆好好嘮嘮，如今大郎也有媳婦照顧了，你也偷偷懶！」竇淑嫻不由分說的便把徐氏給拽走了，這樣就留下湯小圓和江沅鶴兩個人了。

江沅鶴沒了人攙扶站的還有些不穩，湯小圓快步上前扶住了他，「進屋吧！」

江沅鶴並沒有反駁，由著她攙扶著進屋了。

湯小圓的夢話別人沒聽清，但那天夜裡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她一聲聲的質問著，「祝哥哥，你說過此生非我不娶的，你忘了嗎？」

說了幾遍？江沅鶴回憶了下，數不清了，不是說她回家去了嗎?難道是抽空還去見了祝青山，江沅鶴覺得湯小圓要是沒見祝青山，是絕對不會受了這麼大的刺激的。

「你怎麼又回來了？」江沅鶴坐在床上，問道。

湯小圓自己也找了個椅子坐下，今天好像沒什麼活讓她干，她既然醒了，準備把身上的衣服洗了，都穿了好些天了，這夏天的又出了一身的臭汗，她自己都嫌棄自己了，那天回家她特意拿了兩件衣服，她的衣服之前都是去鎮子上買的，不說多華麗吧，可至少是一般的姑娘捨不得買的，或者說是買不起的。

「你不希望我回來嗎？我不回來你們家的銀子怎麼辦？」湯小圓正琢磨著去哪兒換衣服呢，想來想去還是去三嬸那裡最合適，聽他這麼問，就順嘴的回答一句。

江沅鶴問的自然那不是這個，算了，這丫頭跟她拐彎抹角的說話她可能聽不懂，索性就攤開了說吧，「你不是拿欲墜兒換銀子了嗎？」

「是啊，換了銀子。」他問，她答，湯小圓多乖巧啊。

「那銀子呢？」江沅鶴簡直快被她氣死了，怎麼就說不到重點上呢。

「給我爹買葯了。」湯小圓晃了晃手裡的一兩碎銀子，那是她剛剛從荷包里逃出來的，「剩下的在這呢，不過不夠三兩，我還不能回家。」

好吧，終於說到了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