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說了什麼？

  我聽到了什麼？

  是我的聽力出錯了嗎？

  臉上的笑容僵硬著，卡蘭壓制住自己臉頰抽動的衝動，確認道：

  「……抱歉大人，我剛才有些沒聽清，您能再說一次嗎？」

  一定是我聽錯了……

  「哦？沒聽清，還是你不想聽清？嘛，無所謂的。」

  「那我說得再直接一些吧。」

  賢者指了指自己的臉上的笑容，燦笑著：

  「我說啊，我要來當這個深淵之主。」

  「…………」

  ？？？

  「這……」

  這太奇怪了。

  祂，祂是不是……

  「這有什麼問題？」

  右腿抬起，賢者將交疊的十指搭到腿上，奇怪地反問：

  「你覺得，我不配嗎？」

  不配？

  靈魂深處湧出的警戒讓卡蘭猛然驚醒，急忙開口：

  「不，不是……」

  但是，太遲了。

  嗬嗬嗬。

  卡蘭想要解釋，但是喉嚨卻無法再發出聲音，只能不斷開合著嘴巴。

  黑影在她的眼前放大，賢者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前，正低頭俯視著她。

  那眼中曾存有的虛假溫暖消失殆盡，殘存於其中的只有冷漠。

  「你居然會這麼想。」

  用冰冷的手指挑起卡蘭的下巴，祂默然開口：

  「我很失望。」

  「我反倒想要問你，你為什麼會覺得奇怪？」

  在賢者發問的同時，莫名的壓力無聲落到了卡蘭的身體之上。

  似乎在無人可知的虛空中，有無數雙眼眸在同一時刻將目光投視到了她的身體和靈魂之上！

  轟——

  膝蓋變得沉重，她不得不雙膝跪在先知的身前，但同時又在另一股力量的作用下保持著仰起頭的姿勢。

  卡蘭不是毫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可是實打實的惡魔領主，足以和聖者博弈的恐怖惡魔！

  但現在，她卻只能像個做錯等待主人懲罰的奴隸一樣，等待著對方責罰。

  ！！！

  這本該是屈辱，這該會讓卡蘭的心中出現反抗的意識，但不知為何她這一刻卻沒有憤怒。

  一種異樣的感覺再一次從脊背划過，蔓延至全身。

  被注視，被蔑視，被束縛，等待著責罰……卡蘭卻感覺到了舒服。

  扭曲的快感逐漸占領了她的心靈。

  她的心中，甚至開始下意識渴求著更多……

  「呵。」

  ！！！

  一聲嗤笑打破了卡蘭所有的幻想，讓她回過神來，面對慘澹的現實。

  時間似乎經過了一瞬，自己依舊保持著那樣羞恥的姿勢，渴求著主人的責罰。

  而賢者似乎也滿足了，恢復了之前的溫和，親昵地問道：

  「你覺得，我差什麼？」

  「距離深淵之主，我欠缺的又是什麼呢？」

  拇指輕輕摩挲著卡蘭的下巴，祂不解地詢問：

  「實力嗎？」

  「你覺得深淵之中有比我更加強大的存在？」

  比你更強大？

  應該是沒有的。

  卡蘭不是自誇，在此刻深淵僅存的幾層中，自己雖然不算強，甚至是實力排在最後的幾個。

  但她在面對其他惡魔領主的時候絕對不會是毫無還手之力的，是有足夠的力量自保的。

  而賢者呢？

  就那眼前的情形來看的話……已經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

  「還是說，資格？」

  「你覺得有任何一個存在比我更加有資格？」

  資格。

  此刻的深淵之中，有誰能在資格上高過這個不明正體的怪物？

  沒有人。

  「…………」

  想通了這些，卡蘭都顧不上羞恥了，整個人茫然地跪著。

  是啊，自己之前到底在慌張什麼呢？

  好像什麼問題都沒有，不是嗎？

  「你看，你這不是也明白的嗎？」

  鬆開了手，賢者無奈地搖搖頭，坐回了王座。

  那些眼眸將目光移開，背後的身上的束縛也消失不見，恍若不曾存在。

  「現在，還有疑惑嗎？」

  從原地起身，卡蘭一言不發地走到了王座之前。

  她在賢者的身前跪伏，低下頭輕吻祂的足尖，謙卑開口：

  「恭迎大人回到您最忠實的深淵。」

  ……

  ……

  「真是有趣的反應啊。」

  卡蘭按照吩咐而離開，寧封依舊坐在她的王座之上，摩挲著指尖，回味著剛才體會到的觸感。

  或者說，他正在品味著之前卡蘭傳遞給他的情緒。

  「有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像是施虐的一方，但背地裡的本質可能還真說不準。」

  「這個反差還挺好玩的。」

  表面看上去兇狠霸道，但只是輕輕碰了碰就軟下來了……等等，這個描述似乎哪裡不太對。

  施虐者和受虐者之間界定，可是很模糊的，隨時都會顛倒。

  最優秀的獵人，往往是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不過，只要我一直擁有著力量的話，就不用擔心有一天變成別人的玩物了。」

  只不過，再狡猾的獵人，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也會變得無力。

  狡猾？有用嗎？

  就算你精通滑鏟，但是哪個手無寸鐵的獵人說自己能夠空手滑鏟弄死一隻猛虎，他倒也是很想見識一下。

  當然了，噎死老虎的不算。

  「你說是不是？反正我是覺得……哦？」

  他自言自語地問著，但是出現在王座旁的卻不是往常的黑貓。

  而是沉默佇立的天使。

  「…………」

  塞西莉婭注視著寧封，但卻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的存在。

  對於這種變化，寧封也不意外，側過頭打量一下。

  「這還真是稀……」

  鏘——

  烈日的餘燼在眼前炸裂，爆發出恐懼的力量。

  「……客呀。」

  然後他注視著停在眼瞳前半寸的長槍，平靜地笑了起來：

  「看樣子，你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要問我。」

  「不過，在問別人話之前，我覺得還是把武器收起來比較好。」

  抬起手，看上去毫無力量的手指在鋒銳的槍尖撥動，輕而易舉地推開。

  「不要這麼生氣嘛，塞西莉婭。」

  推開了威脅著自己的槍尖，寧封再一次擺出來輕鬆的姿態，傲慢地坐在王座上。

  塞西莉婭：「…………」

  沉默著，天使再一次將長槍舉起。

  面對著危險的動作，寧封注視著天使金色的眼眸，嘴角勾起笑容。

  「不回答嗎？」

  「還是說，你想讓我用另一個名字稱呼你？」

  他說：

  「聖光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