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淚眼朦朧的眼眸，寧封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苦笑起來：

  「那個……」

  「是不是該放我下來了？」

  你不要再繼續揪著我的前襟了，好不好？

  我不要面子的嗎？

  而且吧，就算我可以不要……

  看了看對方浮空的腳下，他象徵性地掙扎了兩下，認真地說道：

  「我覺得，你這樣做是沒有辦法發泄你的憤怒的。【Google搜索】」

  你多少也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您可是觀星者啊？

  怎麼弄得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樣。

  雖然很抱歉，但是看到你飄起來的樣子，我真的很難感到被冒犯。

  「呵。」

  冷笑了一聲，艾麗斯還是鬆開了寧封的前襟，把他丟了下去。

  緩緩落回椅子上，寧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子，側頭看向坐到自己身邊的艾麗斯。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只隔著半人的寬度，只要抬起胳膊就能將她摟進懷裡。

  這個選項很誘人，但寧封卻沒有順應心中的衝動……他感受到了危險。

  艾麗斯只是表示自己不用寧封的擔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之間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解釋清楚。

  「好了，輕鬆的事情解決了，我們說些嚴肅的吧。」

  自然地坐在寧封的身邊，艾麗斯慵懶地將身體向後倒去，看著寧封的側臉。

  「你是怎麼看待我的？」

  來了。

  她盯著寧封，比之前要嚴肅得多，根本不給寧封逃離的餘地。

  「別的事情我可以不在意，但這個你必須回答。」

  她說：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再糊弄過去了。」

  你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

  「…………」

  被銳利的視線鎖定，寧封緩緩呼出口氣。

  他本來就不打算逃避，根本就沒有繼續逃避的理由。

  不過，在給出自己的答案之前……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先問你。」

  轉過頭對上那雙暗藏鋒銳的濕潤眼眸，他認真問道：

  「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再一次，用相同的問題去提問。

  當即眯起眼睛，艾麗斯的聲音帶上了一些慍怒：

  「我說啊，不要用問題去回答問題啊，而且還是一模一樣的問題。」

  你是不是在找茬？

  挑釁？

  對此，寧封搖頭，隨著艾麗斯之前的表態之後，他的心態也平穩了很多，逐漸和過去的自己靠攏。

  既然她不想看到一個背負著無數人命運的先知，那就變回那個守望者青年吧。

  氣氛鬆弛了下來，寧封也不再緊繃著，和艾麗斯一樣將身體靠到椅背上。

  「你就先回答我一下吧。」

  挑挑眉，艾麗斯看著寧封的氣質轉變，笑容也變得玩味了起來。

  「我的回答會影響你的答案？」

  「不，我的答案早就已經確定，不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不會更改。」

  淺笑一下，寧封看向她一直獨立窗邊的位置，眼中浮現了這千年來的孤獨背影。

  「只是，我想不讓我的話語影響到你的答案。」

  哪怕不需要這份體貼，我也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

  「呵，彆扭的傢伙。」

  知道寧封的目光看著何處，雖不知他為何會知曉，但還是眼神變得柔和了一點。

  「你想知道？行，那我就告訴你！」

  從座椅起身，她走到寧封的視野中心，站到了那個位置，低頭看向雲海。

  微微吸氣，她的聲音傳到寧封的耳中。

  她說：

  「我很討厭你！」

  「你的出現就是一場災難。」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早就離開這個牢籠，繼續自由的遊蕩。」

  「我也要承認，你確實是一個特殊的傢伙，身上有種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魅力，讓人想要和你成為朋友。」

  「但是，你這個人其實不是很好的朋友。」

  露骨地咂嘴，艾麗斯冷眼看了寧封一眼。

  「剛愎自用！你自認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所有人，從來都不允許別人來插手你的【任務】。」

  「虛偽！雖然表面上容易相處，但你從來都不讓別人走進你的心裡，只維持著表面上的友善。」

  「哪怕是圖爾斯，你真的將他當做你的友人嗎？他信任你，你又對他信任多少呢？」

  「冷漠無情！你離去的時候，我都拉下臉來求你了，你怎麼還能無動於衷！？」

  「背信棄義！說好了會回來，結果一直都沒有回來！」

  「…………」

  一條條控訴，一件件小事，艾麗斯的吐槽愈演愈烈，情緒越來越激動。

  她高聲地斥責著一個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的渣男。

  而被指名道姓痛斥的當事人，卻是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有些新奇地看著她的宣洩。

  她在說，他在聽。

  寧封安靜地聽著艾麗斯將這積壓在心中千年的怨氣散發，承受著早就該承受的譴責。

  終於，當艾麗斯終於詞窮地重複了第三次罪責後，她深吸了口氣，迅速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就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回過頭，艾麗斯平靜地看著寧封。

  「再說一次，我很討厭你。」

  但接下來就無奈地嘆了口氣：

  「……曾經。」

  「剛才說的那些想法，都是我心中曾經出現過的，而且我現在也不覺得那些是完全錯誤的。」

  嘴唇動了動，艾麗斯不甘心地嘟囔：

  「但確實是有些偏頗，你不是那種人……至少不全是。」

  艾麗斯看著寧封，但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放空，像是看著遠方。

  「我啊……」

  「你知道當我第一次發現你的時候，我心中是什麼想法嗎？」

  回想著那一瞬間的情感，艾麗斯自嘲地笑了起來：

  「大腦一片空白了整整一秒，接著就是不受控制地恐懼，擔心你只不過是一個有著相同面容的巧合。」

  左手按在右臂上，艾麗斯用力抓緊。

  「而且我還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展現出來分毫，只能強迫自己忍耐，默默觀察著你。」

  「我希望你回來，能夠分擔我身上的責任。」

  「但我也不想你回來，因為那樣我就沒辦法繼續『恨』著你了。」

  說完，艾麗斯苦笑起來，對著寧封再次重複：

  「我很討厭你。」

  她說：

  「你為什麼沒有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