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愛著孩子有錯嗎？

  沒有。

  圖爾斯靜靜地看著賈思琳，探究著他心中真實的的想法。

  在無聲的對視後，圖爾斯最終露出了笑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不會阻攔你。」

  對於這兩個可憐的雙子，這樣的任務或許會成為來自父親的詛咒，但同樣這也是他們父親的期許。

  賈思琳做出了祈願，但是否按照他制定的道路前行，還是取決於這兩個孩子未來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

  轉過頭，圖爾斯向著身旁沉默了很久的水晶躬身。

  「艾麗斯大人，我能僭越一番嗎？我想請您為這兩個孩子祈福。」

  「……無妨。」

  這和自己「不干涉、不參與」的信念相悖，但這又如何？

  已經違背了太多，那既然已經如此，又何須太過在意？

  在賈思琳和圖爾斯期待的目光中，艾麗斯輕輕降下了祈福。

  她說：

  「我祝願他們。」

  「費拉，他將成為英雄，他的手上將沾染聖者之血。」

  「凱恩斯，他將擁有敏銳的直覺，最後終結自己的使命。」

  這是祈福，但也並非只是祈福。

  是祝願，更是一個並沒有多少力量的預言。

  這畢竟只是兩個凡人的孩子，是不可能做到這預言中的事跡，不是嗎？

  「願他們能夠平安成長。」

  抱著孩子跪下，賈思琳向著艾麗斯深深低下頭：

  「感謝您！」

  ……

  ……

  「…………」

  接過預言的賈思琳帶著兩個孩子進屋去陪伴妻子了，圖爾斯和艾麗斯並沒有一起進入而是選擇了離開。

  在圖爾斯的執意下，他們沒有再去其他的地方，而是來到了天空之城中心高塔的最頂層。

  從來不允許外人進入的塔頂，迎來了第一位客人，一位將死的凡人。

  艾麗斯給予了這位客人最大的自由，放任圖爾斯在空蕩的空間中行走，解除了所有的禁制。

  水晶漂浮在半空，艾麗斯看著在落地窗前站定的老人，忽然說道：

  「沒想到你會想來這裡，我還以為你會去墓園看望那些老朋友。」

  先知會在天空之城確實有墓園，但戰死犧牲者的屍體並不在那裡，那只是一個象徵性意味更多的墓園。

  目的是為了讓那些留在天空之城中的人能夠有一個祭拜親友的地方，讓思念可以寄托在上面。

  「哈哈，艾麗斯大人，您倒是高看我了。」

  失笑搖頭，圖爾斯沒有回頭地望著窗外的景色，解釋道：

  「我倒是還沒有能做到毫無觸動的面對死亡。」

  「哪怕是現在，我也只是在極力不讓自己去想。」

  接受死亡，是每個先知會成員都能做到的。

  但是，真的讓他們能夠平靜地面對接受，坦然赴死……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

  這需要的，不光是面對死亡時的勇氣，還需要一些衝動的熱血。

  圖爾斯很清楚，自己其實是做不到的坦然面對死亡的。

  尤其是，當還有退路存在的時候，這就更難了。

  哪怕已經竭力不去想艾麗斯提到的方法，但思維還是克制不住地去想。

  「如果我去了那裡，我很害怕啊……我害怕我會在最後改變主意，我怕我會向您祈求讓我活下去。」

  「但那樣，是不行的……」

  眼神堅定地望著墓園的方向，圖爾斯輕聲開口：

  「是不行的。」

  「那會是對他們的背叛，更是對那位大人的背叛。」

  你其實不用這麼想的，沒有人會說什麼，更不會有人反對的……

  艾麗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剩一聲微微的嘆息。

  「……唉。」

  圖爾斯是偏執的，在這件事情上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艾麗斯能說他是錯的嗎？

  如果她開口，會不會影響他的決斷？

  如果會的話，那她的干擾就會成為了對他此刻想法的褻瀆。

  縱使肉身只是凡人，但在這一刻，圖爾斯在艾麗斯的眼中早就比一個凡人老人更重。

  一位值得尊重的赴死者。

  像是從低落中恢復過來，圖爾斯忽然笑了起來：

  「而且啊，我有必何在這個時候著急呢？以後的漫長時間，我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一直陪伴在他們的身邊。」

  我已將死。

  未來的無數歲月，我會與他們同在。

  說完，圖爾斯忽然問道：

  「艾麗斯大人，這就是您每天看到的景色嗎？」

  水晶飄飛過去，與圖爾斯並肩而立，望著窗戶外一成不變的景色。

  「是啊，這就是我所看到的。」

  一直都是如此。

  「真好啊，能夠一直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色，您一定很喜歡吧？」

  整潔的城市，有著濃厚藝術氣息的建築，華麗的同時有非常實用。

  「這感覺，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

  「看一天還好，時間一長，再美的東西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尤其是當你發現，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甚至是每一個千年，這裡的光景大多不變的時候，你就越是會感到……無趣。」

  這座城市已經陪伴了艾麗斯漫長的歲月，她早就記住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不被外人所熟知的地方。

  即使再喜歡宅在家中，這樣一成不變的空間也該讓人感到厭倦了。

  但……

  「那，您討厭嗎？」

  討厭嗎？

  沉默後搖搖頭，艾麗斯在審視了內心後開口：

  「……不，我並不討厭這樣的生活。」

  總體來說，早已習慣的艾麗斯並沒有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惡。

  只是，在感到習慣和平常之後，還是有些——空虛。

  「雖然大部分都是一成不變的，但在不同的時間總是會有一些不同的新奇變化。」

  也許是遇上了法則奇怪的世界，也許是碰上了一些同樣旅行的商人，也許是看到了難得一見的光景……

  這些新奇特殊的變化，就是填滿這些空白的良方。

  雖然那些無論哪個都不能持久，但好歹可以緩解片刻的無趣。

  愣了一下後，圖爾斯好奇地問道：

  「變化……您是指，我們嗎？」

  「是啊，而且你們先知會是所有變化中最令我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