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人們領著受邀而來的人走進大廳, 凳子都已經擺好了, 不遠處的台階上就是王座, 池晏也就看了幾眼,反正等他上去, 這些東西都得換。【,google搜尋】
池晏和克萊斯特挑了個不怎麼起眼的角落坐著,貴族們陸續進來, 也是各自選了位子坐。
前排屬於爵位高的貴族,至少是伯爵,第一排則全是公爵和王后最寵愛的大臣。
所有人都在猜測會是誰給王后加冕。
池晏聽了一會兒, 發現貴族們似乎不把王后加冕當回事, 純粹是來看熱鬧的。
沒有中央集權就是這樣的, 國王怎麼換,都不影響貴族的統治, 所以他們才能這麼輕鬆且輕易的接受王位易主。
連國王死了沒,怎麼死的,怎麼王后突然就要加冕了這種事都不在意。
池晏湊到克萊斯特耳邊,小聲跟克萊斯特說:「這附近的貴族都來了。」
而且大多都帶著夫人, 貴婦人們穿著更加繁複華麗的裙子,儀態萬千的坐在椅子上,用扇子遮著嘴跟人說話。
因為裙撐還沒被發明出來的緣故,她們的還不至於沒法好好坐。
直到捧著王冠的貴族站在王座旁邊,人群才慢慢安靜下來,貴族們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大門口。
加冕儀式沒有那麼複雜,耗時也只是一個早上, 新王也不必發表什麼演講。
等王后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室內就更安靜了。
王后穿著一套棉布長衣,長至腳踝,衣擺寬大,有些像裙子,袖子也一樣長,但袖口收緊,腰間有一條鑲嵌了寶石的華美腰帶和數條絲帶,披著一件同樣長至腳踝的紅色斗篷,斗篷上縫製了瑪瑙和珍珠,胸前戴著黃金項鍊,手腕上也戴著黃金手鐲,腳下踩著尖頭鞋。
頭髮被高高的束起來,頭髮上也裝飾著不少黃金寶石。
池晏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正式的禮服,看著都覺得重,那麼多飾品,怪不得儀式的時間短,要是再長點,說不定國王能被這些飾品壓得抬不起頭。
這時候男人也是留的長髮,池晏只能還看過阿瑟頭上裝飾過寶石。
人們的目光追隨著王后,王后獨自一人,從大門口緩緩走來,她面無表情,看起來孤傲嚴肅,走路的時候不急不緩。
等池晏的目光再次轉向王座的時候,王座的左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他沒見過的貴族,看起來已經有些年紀了,鬍子花白,頭髮也白了,同樣穿著一套十分華麗的禮服,看著背都要被壓彎了。
王后一步步向前,她沒有左顧右盼,目光一直緊盯著王位。
她等了太多年了,無數次在夢見自己加冕,可是此時此刻,她真的走在通往王座的路上時,她卻覺得很平靜。
除了平靜以外,還有一絲恐慌。
她看不起自己的哥哥,也看不起自己的侄子,可她真的能做得比他們更好嗎?
她會不會也走上他們的老路?
王后緊抿著唇。
幾名騎士跪在舉著王冠的貴族身後,王冠被放在由紅色細布墊著的托盤上。
等王后走到台階前,將為王后加冕的年邁貴族走下台階,王后單膝跪地,貴族的伸出手,平放在王后的頭頂。
他嘴裡念念有詞,但這裡又沒話筒,池晏離得遠,根本聽不見給王后加冕的貴族在說什麼。
總不至於是在唱歌。
等對方念完了,就雙手拿起旁邊被人舉著的王冠,鄭重地給王后戴在頭頂。
王冠的骨架由黃金打造,骨架上鑲嵌著數百顆大小相等的紅色寶石,正前方則是一顆方形的大寶石,被切割成了好幾面,打磨的很亮,這種寶石又被叫做宮廷寶石,怎麼看怎麼重。
加上王后本來就戴著一堆飾品,池晏總擔心王后那纖細的脖子被壓斷。
戴上王冠之後,王后緩緩占了起來,然後騎士和給她加冕的貴族彎腰退後,王后一個人走上台階,最後站在王座前,轉身,坐定。
台下的貴族們紛紛低頭。
一名穿著白色長袍的小女孩被領出來,她頭上帶著花冠,赤著腳,站在台階下面朝大門,用童音歌唱起當地流傳了上百年的歌謠。
這首歌的大意是讚美英明的國王,國王讓士兵強壯,軍隊強大,貴族俯首,平民安居樂業,是一首用詞非常優美的讚歌。
小女孩也有一把好嗓子,沒有配樂,卻依舊動聽。
女童唱完之後,所有人都站起來,朝高坐在王座上的女王行禮鞠躬。
女王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至此,肯蒂斯迎來了它歷史上的第三位女王。
王宮為前來參加加冕儀式的貴族們準備了午宴,除了女王坐在長桌的最前方以外,其他人都分坐兩側,一共三張長桌,女王坐在正中間的那一桌。
只是讓人們驚訝的是,女王竟然沒有把自己的孩子領出來。
這等於她不承認這兩個孩子繼承人的身份,出去了,這兩個孩子也不能被稱為王子和公主。
但沒人敢問。
女王之前殺貴族的時候眼睛都沒眨。
討好她能得到好處,得罪她可能就會死,那還是不要得罪比較好。
女王表現的很鎮定,她是第一次當王,但耳融目染,她知道怎麼當一個表面上合格的王。
上好的葡萄酒被僕人們端來,現在還沒有玻璃,沒有高腳杯,也沒有東方流傳過來的瓷器,用的都是陶器或木杯,但並不妨礙人們觥籌交觸,互拍馬屁,趁著那點酒勁賣痴,給自己爭取更多好處。
午宴大約是早上十一點開始,一直到下午三點才結束。
池晏也是被騷|擾對象。
畢竟他雖然不怎麼出現在人前,但貴族之間都流傳著他的傳說。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女王親自安排他坐在自己的左手邊第二位。
第一位是給她加冕的叔父。
很給池晏面子。
女王的叔父是個接近六十歲的老人,在這裡已經算很長壽了,畢竟天天喝生水,不怎麼洗澡,隨地大小便,沒有藥物也不懂合理鍛鍊身體,能長壽才是怪事。
但對方年紀雖然大,思維卻很清晰,不然也不會女王一封信,就從領地趕過來。
畢竟這麼多年過去,雖然他還是王室的一員,但遠離聖城之後,早就沒幾個人記得他的身份了。
「我還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回不來聖城了。」叔父笑呵呵地說。
女王溫聲細語:「我還年輕,需要長輩輔佐,班森叔叔,我希望您能留在聖城。」
班森:「但我的領地……」
女王:「我的堂哥今年也應該有四十了吧?您可以放手讓他管理領地了。」
她堂哥是個狂妄自大的人,如果不是班森一直壓制著這個兒子,早就不知道把那十幾個城攪成什麼樣了。
她可不需要她的國家有一股龐大的,可以壓制她的力量。
所以她就用王權去換。
班森是願意回去繼續壓制兒子,還是願意站在她身旁,分享王權?
這都不需要細想。
班森笑了笑,沒有一口答應,只是說要再想想。
女王就親熱的留他住在王宮裡,等想出結果了再說。
班森從善如流。
女王也向班森介紹了池晏。
班森眼睛眯了眯,依舊是笑:「我知道,我那裡不少貨物都是從斯德丁賣出來的,年輕人把斯德丁管的很好。」
池晏謙虛地說:「運氣好而已。」
班森忽然別有深意地說:「運氣好的人可不多。」
女王也說:「池晏還有自己的軍隊,接近五萬多人。」
班森愣了愣。
池晏笑了笑。
他知道女王在敲打他,把班森弄到身邊,也是因為班森有自己的「槍桿子」。
他們兩個人如果能互相爭鬥,互相制衡,女王的位子才能坐的更穩。
而班森時隔多年重回聖城,人生地不熟,前期只能依附女王,只要有這個前期,女王就有自信把他牢牢的握在手裡。
年齡不一定會讓人變得成熟,反而可能讓人一葉障目。
池晏喝了口酒,轉頭看了看坐在他後面的克萊斯特。
克萊斯特冷著一張臉,也不跟人搭話,吃也沒吃什麼,直到酒宴結束,池晏跟女王打了招呼之後才跟克萊斯特一起離開。
估計有很長一段時間女王都不會找他了。
權衡制約,女王估計要想辦法限制他,只要她能找到其它的幫手。
可池晏卻沒有太多感覺。
反正就要到冬天了,到時候不讓斯德丁那邊再運糧過來,弗蘭度人沒東西可吃……
池晏摸了摸下巴,抓緊了克萊斯特的手。
池晏走出王宮的回頭看了一眼。
下一次他再來王宮,就不是今天這個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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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冷了下來,人們又開始往身上加衣服,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今年冬天會比去年好過,畢竟稍有財力的家庭都囤積了糧食和柴,窮人家庭也早早跟親朋好友或是鄰居抱團,經過去年,他們才發現一個家庭的力量是有限的,他們學會了分工合作,都是為了今年的日子能更好過。
可顯然,日子過的怎麼樣,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
入冬之後,糧價持續上漲,大部分的糧食都握在池晏的手裡,周邊城市的糧食深秋就停產,大批囤積糧食的糧商不會在初冬就把糧食出手,他們要等到糧價最高的時候再賣。
旅館的壁爐再次燃起了木炭。
之前池晏花錢買的煤炭也被送回了薩克德,讓地精和矮人們鍛鍊更好的鋼。
此時的池晏坐在壁爐前,看著萊恩把卡坨從爐灰里扒出來,然後清洗乾淨,剝開皮送到自己面前。
池晏躺在他讓人造的搖椅上,吃著卡坨,喝著糖水,然後跟克萊斯特說話:「那群弗蘭度人在幹什麼?」
魔族盯著那群弗蘭度人,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回來匯報。
克萊斯特:「他們打下了幾個村莊,現在留在一個村子裡。」
池晏奇怪道:「附近城市的領主就沒有想去打他們的?」
克萊斯特挑挑眉,嗤笑道:「沒打到自己頭上,幾個村子而已,稅收也不屬於自己,他們只看得見眼前的利益。」
池晏:「……」
傻成這樣,大部分貴族都應該回爐重造。
要是所有貴族都有女王的野心,肯蒂斯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麵包房開業了嗎?」池晏問萊恩。
萊恩連忙說:「早就開了。」
麵包房之前一直是開著的,畢竟貧民窟的人就靠這個工作填飽肚子掙錢,這次又擴大了規模,除了貧民窟的人以外,萊特那邊也會推薦人過來。
萊特現在底層平民中間還是很有發言權的,無論他中間有做錯過什麼,只要他能給窮人們提供工作和住所,他的位子就是穩固的。
相比之下,這一年賈斯特能做的事就太少了。
女王現在已經完全把他甩到了一邊,跟貴族們打得火熱。
賈斯特走不了,回不來,在王宮裡也憋屈,待遇一落千丈。
他自己也接受不了這個落差,幾次傳口信過來,都表示自己一定會找到機會讓女王重新寵信自己。
要池晏說,賈斯特不用再繼續忙活了。
女王一開始用他,是因為身邊沒人,只能用賈斯特這個在聖城沒有根底的人,現在女王身邊圍了那麼多人,個個都可以為她所用,她就不會再把忠奸難辨的賈斯特看在眼裡了。
不過今年女王倒是下達了加冕之後的第一道王令——不允許糧商大肆漲價。
粗看是有用的,因為有衛兵巡邏,糧商還就真的沒有提高糧價,但與之相對的是,糧商們不賣糧了。
既然不能漲價,那就不賣,等之後能漲價了再說。
原本初冬的糧價平民還能接受,多湊點錢買點豆子回去也湊合。
結果來了這一出,平民連豆子都買不到。
哪個商人不想發財呢?
不想發財的就不會當商人了。
就連萊恩都說:「女王想的太不全面了。」
池晏哭笑不得:「你說說,怎麼不全面?」
萊恩自覺自己常年待在池晏身邊,受到了池晏薰陶,比多數人都要聰明,因此有些得意地說:「她只看到了平民,那還要看商人呢,她給了平民好處,那也要給商人好處才行,不然商人為什麼要聽她的?」
萊恩的想法很樸實——人人都是逐利的,平民聽話,是因為聽話有好處,一旦聽話沒有好處了,平民即便不敢光明正大的搞事,也會小動作不斷。
商人聽話,當然也是因為有好處。
現在女王只給一方好處,另一方當然會不爽。
他反正沒什麼政治頭腦,想法很樸實。
另一個男僕在旁邊說:「不是這樣的。」
「商人不聽她的,不是因為她沒給他們好處,而是因為她的拳頭不夠大。」
萊恩:「可是就算女王的拳頭很大,商人不高興的話,還是會想辦法。」
「我聽外面的人說,以前有個貴族得罪了商人,商人就在送給他的糧食里的下毒。」
那個男僕和萊恩一起看著池晏,等著池晏給他們評個對錯出來。
池晏手裡捧著熱糖水,笑著說:「你們說的都有道理。」
「女王的權力不夠大,拳頭不夠大,考慮的也不夠周全。」
池晏:「你們有時間可以到街上去走走,看看商人和平民在做什麼。」
男僕和萊恩互看一眼,都有些驚喜。
池晏十分溫和地說:「你們能做的事越多,我越開心。」
他不希望等他坐上那個位子的時候,手底下沒幾個可用的人。
弄權的人越少越好,能做實事,頭腦聰明的人越多越好。
池晏的士兵打完那十幾個城之後,就在距離聖城不遠的地方駐紮下來,跟弗蘭度人不同,他們是被請進去的。
那個原本招待過伯里斯的小領主治理城市的本事不大,但對危險的感知很清晰,他發現有弗蘭度人的蹤跡後,就想方設法給池晏寫信,給池晏說好話,甚至掏空了家底給池晏送禮,表示自己這裡可以接納池晏的士兵,他什麼都不會管,只求被欺負的時候池晏能讓他的兵給自己做主。
池晏想了想,就直接讓士兵們過去了。
與之相對的,斯德丁的商人也都往那座小城去了。
糧食卡的緊,但其它東西卡的不緊,那座城的平民能在冬天用比春夏還低的價格買到木炭和鹽,還有肉乾燻肉等等,接納士兵接納的也快。
除此以外,池晏還讓士兵對城市周圍進行巡邏,常常換人充當維護治安的衛兵。
小領主治理的城市叫圖拉,是一座人口不足三萬的小城,但這座城曾經也是輝煌過的,其它城市人數還不到一萬的時候,它就有三萬了。
這麼多年過去,其它城市明面上都有八萬人了,圖拉的真實人數還是三萬。
小領主和他祖先都是一個脾氣,大本事沒有,躲事很厲害,就這麼平平安安的過到了現在。
平民對這座城也算有歸屬感。
對圖拉的平民來說,士兵入駐帶來的最大變化就是,街上除了人族以外其他種族變多了。
士兵里不少都是其它種族,女矮人最多,女矮人肌肉發達,身體健碩,一個人就能扛起一大塊木料,對一些人族男人來說拿著都不算輕鬆的鋼刀,她們拿著就和拿小木棍沒什麼區別。
商人的到來,讓圖拉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內娜就是生活在圖拉的普通女孩,她的一家住在靠近城邊的地方,不算富裕,但也不算特別窮,去年她家為了買糧把錢都花光了,今年春夏媽媽找不到活干,爸爸和哥哥只能去干最累的體力活掙錢,但沒能存下多少,快要入冬的時候,她聽見爸媽商量著,要把她嫁給一個瘸腿的男人。
因為那個男人家裡比她家有錢。
把她嫁過去之後,家裡就能得到一筆錢,誰都不會餓死。
而她過去,她也不會死。
內娜不願意去,她看到過那個男人,對方不僅瘸腿,脾氣還很不好,動不動就要打人。
可她也知道,對這個家來說,她嫁過去是最好的,一家人都能活下來。
她不想死,所以她只能嫁。
可轉機忽然來了!
內娜那些曾經在圖拉待過的士兵回來了,甚至比之前的人數更多。
她曾經偷看過他們。
她最喜歡看那些女兵,她們穿著和男人一樣的褲子,拿著武器,看起來那麼高大,那麼厲害!
「內娜!你去哪兒?」媽媽看著內娜又要往外跑,連忙站起來阻止,「今天說好了,我們要去阿爾瓦家裡看看,談談你和他的婚事。」
內娜聽見這個就害怕,她咬著牙說:「我出去看看,很快就會來!媽媽你別擔心!」
媽媽知道女兒害怕,可她還是說:「這是最好的選擇,內娜,你不是一個小女孩了,你嫁過去之後就能吃飽肚子,我們家也能熬過這個冬天,否則一家人都得……」
內娜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丟下一句:「我馬上就回來!」
然後逃離了這個家。
她知道爸媽很愛她,哥哥也很疼她,她應該為這個家庭犧牲,但她還是不甘心。
於是她跑向士兵們駐紮的地方,悄悄的躲在樹後看那些女兵。
只有看著她們的時候,內娜才能找到一些安慰,她多想和她們一樣,能穿上褲子,跟男人站在一起,而不是嫁給一個瘸子,當一個逆來順受的妻子。
一個被「賣」過去的妻子,到時候會有人尊敬她嗎?她未來的丈夫難道會看在她是他妻子的份上而不打她嗎?
結婚之後,她就不能隨便出門,她會不停生孩子,就像她的母親一樣。
她母親生了八個孩子,只有她跟哥哥活了下來,現在她母親又懷孕了,再過幾個月,家裡就會多一個人。
那樣的未來太可怕了。
她自己都能想像到,她的肚子會大了小,小了大,而她的孩子,卻活不下來幾個。
內娜蹲在樹後,一雙眼睛貪婪的看著那些正在訓練的女兵。
除了女矮人以外,也有一些女牛頭人和女人族。
女矮人和女牛頭人生來力氣就大,只要食物和營養跟得上,她們的力氣比同族的男性更大。
人族就不一樣了,她們受困於生理差距,只能付出更多努力才能留在軍營里。
她們大多是孤兒,無處可去,也不願意找個男人,就報名參軍,進行魔鬼訓練。
池晏也沒有因為她們是女人就不允許她們參軍。
畢竟在現代,女格鬥家打敗男格鬥家的不在少數,他看新聞還看過退役女特種兵一個人戰勝四個男兵。
而且女兵多了也能給女人解決一些崗位。
尤其是女兵還比男兵努力,能讓他們良性競爭。
內娜看著一個女矮人把一個男兵打趴在地上,拿著自己的武器不停的吶喊。
女兵們在旁邊叫好,男兵自己灰溜溜的逃回群體,被其他男兵推搡打趣。
女矮人得意道:「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內娜知道這個女矮人的名字!她是內娜最崇拜的人!
軍營里經常會舉行這樣的活動,士兵們互相挑戰,只用木刀。
女矮人很少輸,尤其是這個叫杜達的女矮人,她從來沒有輸過!
她一直這麼意氣風發,男兵經常向她挑戰,對她不服但又尊敬。
內娜想成為杜達這樣的女人。
即便杜達是女矮人,內娜都想成為女矮人了。
這樣她就能有健壯的身體,能幹很多體力活,家裡就捨不得把她嫁出去了。
杜達跟戰友們炫耀之後就到一邊去喝水,她的手臂上有一道長而猙獰的疤,這是她的功勳章,所以哪怕是冬天,她也要把袖子拆了,把這道疤露出來。
她一邊喝水,一邊看著遠方,就在她準備回去接續接受挑戰的時候,一顆躲在樹後的腦袋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軍營一個月放一天假,今天就是他們難得的假期,可以拿著軍餉去買東西,吃肉喝酒。
不過杜達他們懶得去,那麼多士兵,太擠了,就划拳選出了幾個人幫他們一起買東西,然後自己找了個片空地比劃。
內娜覺得杜達看到了她!
她連忙蹲下去,害怕被杜達看見,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
杜達朝著那邊走去,內娜躲在樹後,不敢動,不敢跑。
直到杜達從側面走來,手拍到了內娜的肩膀上。
內娜嚇得發出一聲尖叫。
杜達被內娜的尖叫聲嚇到了。
等內娜安靜下來,杜達才用小指頭掏了掏耳朵,她是矮人,站著也只有內娜蹲著那麼高,但氣勢驚人,她一手拍著內娜的肩膀,一手掐著內娜的下巴,迫使內娜抬頭看著自己,然後惡神惡氣地問:「你是什麼人?來這兒幹什麼?說!」
杜達威脅:「你不說我就把人叫過來!用探聽軍事機密的罪名處決你!」
杜達自己也不知道軍事機密是個啥,但聽營長說過,覺得這個詞非常「高大上」,就這麼記住了。
內娜嚇得身體僵硬,動也不敢動,她是知道杜達的,杜達的拳頭能砸碎她的腦袋,她閉著眼睛,用英勇就義的無畏語氣說:「我、我是專門過來看你的!」
杜達一愣:「啊?」
內娜閉著眼睛繼續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女人!我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杜達眨眨眼,臉頰和耳朵忽然紅了,她不自然的收回掐著內娜下巴的手,摳了摳自己的臉頰:「咳,我是挺強的。」
杜達來了自信:「那些男兵都不是我的對手,等我以後打得過教官了,我也能當教官。」
教官都被克萊斯特大人調|教過,她打不過他們,但不是因為力氣,是因為技巧,所以她一直在鑽研,希望能立下戰功,將來也能成為教官。
比較現在教官都被稱為將軍呢。
這個稱呼就特別好。
內娜顫巍巍地睜開眼睛,看著杜達:「我、我也想當兵。」
她是忽然冒出了這個念頭,她當了兵,就能拿軍餉了吧?拿了軍餉,家裡人冬天就不會餓死,她也不用嫁給那個會打人的瘸子。
杜達沒有一口拒絕,她只是說:「你是圖拉人?」
內娜連連點頭。
杜達又問:「你父母同意嗎?」
內娜咬著下唇,她聲音嘶啞地問:「他們不同意就不行嗎?」
杜達:「那得看你的年紀,你要是成年了他們不同意也沒有,你要是沒成年就不行。」
內娜眼睛發亮:「我十七了!」
這個時代十四歲就算成年,條件不好的,女人給家裡幹活到二十多歲的也不少。
窮人結不起婚,女兒二十多歲沒結婚的比比都是,反而是有錢人家,貴族之間,童婚非常常見。
一位三十多歲的子爵,就娶過號稱年紀最小的新娘,新娘到他家的時候還是個嬰兒。
就因為新娘的父親是個公爵,且公爵只有這一個女兒。
不過也因為新娘年紀太小,送婚的途中生病,剛到目的地就夭折了。
杜達:「當兵可沒那麼容易,你得通過考驗,你這麼瘦,不可能的。」
內娜不太甘心:「我……」
杜達想了想:「你要是想來也可以,醫療隊還差人。」
醫療隊是個平時比較清閒的隊伍,忙起來卻得腳尖碰腳跟,原本是一直想招人的,但無奈當兵的不願意轉過去——當兵的軍餉多一點,而且更好掙軍功。
杜達也不擔心內娜是奸細,反正她們在軍營里也出不去,而且從來都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除了教官之外,其他人根本沒有自主行動的自由。
就連打仗,也是她們這一秒知道要打仗,下一秒就要出發,沒有反應的時間。
而且大人也之前也說過,最好能團結當地人,不要把人拒之門外,不管人是好是壞,只要進了軍營都能掰過來。
高壓的訓練,封閉的環境,人會很快被環境同化。
內娜從進軍營,見排長,再到被領到醫療隊,確認加入醫療隊,整個過程都是暈暈乎乎的。
她都不敢相信,她這麼簡單就進來了。
然後她就得到了一天時間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也可以反悔,反正明天早上不來,就默認她反悔了。
醫療隊倒是挺高興,他們不太歡迎男人,主要是男人手重,態度又差,經常包紮的時候把士兵包得哭天喊地。
受傷都沒哭,裹傷裹哭了,這像話嗎?
醫療兵的女兵平時也要進行體力訓練,免得忙起來體力跟不上,雖然平時軍餉不多,可打仗的時候軍餉就多了。
打一次仗掙的錢能好吃好喝過一年。
天快黑的時候,內娜才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家——這自然錯過了去瘸子家談婚事。
「內娜!」一家人都坐在桌邊,表情嚴厲,帶著斥責的看著她。
內娜扶著門框,慢慢的走了進去。
她哥哥問她:「你想怎麼樣?只要你嫁過去,以後你就能不愁吃喝,冬天再冷也不會餓死凍死,這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好事!」
媽媽也說:「內娜,我們沒多少錢了,是,那些商人過來,鹽和肉都比以前便宜,可再便宜,我們也不能光靠肉填飽肚子,再便宜,我們的錢也用不了多久。」
爸爸說:「內娜,他們家願意多給我們五百枚銅幣。」
這是一筆大錢了!
結婚稅男方負責交,零零總總要給他們家一枚銀幣的聘禮。
這樣的好事,鄰居們早就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他們固然心疼內娜,但無路可走的時候,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嫁出去的內娜至少不會餓死凍死,家裡也能緩一口氣。
內娜不敢過去,她站在門口,隨時準備跑,她扒著門框說:「媽媽,我不嫁人,我找到工作了。」
媽媽無奈道:「你能找到什麼工作?」
內娜的媽媽原本是洗衣婦,給妓|院或是有錢人家洗衣服,洗一整天能掙一枚或兩枚銅幣,可她已經一年沒能掙到一枚銅幣了。
內娜:「我在軍營里找到了工作!我明天就可以過去,去當醫療兵!」
她驕傲的抬起頭,軍營願意接納她,是不是證明她也有比別人強的地方?
這對她來說是一種肯定!
一家人都長大了嘴:「什麼?!」
內娜:「我問過了,醫療兵一個月有五十枚銅幣,還能分到一袋小麥。」
如果不要小麥,只要錢,那就能得到一百枚銅幣,也可以把小麥換成糖鹽肉乾等等。
一家人都站了起來。
「真的?!!」
內娜被家裡人的態度嚇住了,她連忙點頭:「真的。」
她還說:「我力氣小,瘦,所以只能當醫療兵,聽說那些士兵一個月能拿到一百枚銅幣,還能得兩袋小麥,但是士兵的小麥只能折換成糖和鹽,不能折換成錢。」
爸爸連忙問:「他們為什麼會同意讓你去?」
哥哥也問:「我們也能去嗎?」
他們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好像要把她吃了。
內娜點頭說:「很容易的,我去見了一位大人,大人問了我多大,身上有沒有病,能不能吃苦,我答完之後就可以了。」
內娜:「軍營里每隔三天可以吃一次肉!」
一家人都咽了口唾沫。
內娜:「一天三頓飯,都是很稠的糊糊,能填飽肚子,有時候還有餅。」
在窮人眼裡,沒什麼比能吃飽更有誘|惑力的了。
媽媽對內娜說:「快進來,你仔細跟我們說一說。」
內娜還是不敢進去,還對媽媽說:「軍隊後勤也差人,差洗衣服做飯和縫補衣服的人。」
媽媽一愣,然後咽了口唾沫問:「也能吃飽?能掙錢嗎?」
內娜:「每個月能拿到三十枚銅幣,但是包飯。」
媽媽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真的能進去?內娜,你不要騙人。」
內娜:「我從來不騙人!」
然後內娜在跟家人的交談中慢慢放下了戒心,走進了房子。
跟把內娜嫁出去,得到一時的好處相比,能找到工作掙到錢才更好,內娜不嫁出去也很好,她嫁過去了,丈夫如果打她,不愛她了,家裡人也沒有任何辦法。
但內娜能有活干,不會餓死也很好。
要是家裡人都能有工作,那就更好。
「雖然打仗很危險,但沒有餓死危險。」
「是啊,要不明天配內娜一起過去,要是能進去最好,要是不能進去……」
內娜連忙說:「我在軍營里有吃的,你們要是不能進去,我就把我得到的錢和糧食都給你們。」
一家人最後達成了共識。
他們也清楚靠別人是靠不住的,但之前是沒有選擇。
現在有選擇了,當然是自己幹活更好。
就這樣,內娜第二天早上領著一家人去了軍營。
內娜的媽媽倒是很快進去了,畢竟後勤一直缺人,掙得不多,還得跟著軍隊一起走,搬運鍋碗瓢盆,洗衣服縫補,遇到危險還得自己找地方躲藏,斯德丁那邊的人都不願意干,一個月就三十枚銅幣,哪怕去奧特利養雞也不會比這掙得少。
倒是她爸爸沒通過,年紀大了,又不會任何戰鬥技巧,沒能進去。
哥哥因為年紀輕,還有一把力氣,倒是過了。
這樣一來,一家人就內娜的爸爸沒能進軍營。
內娜的爸爸面子過不去,回去的路上一直抱怨自己是這些年餓的,他年輕的時候也很強壯。
家裡人也沒有刺激他。
內娜得到批准之後,陪著媽媽和哥哥回去收拾東西。
從今天開始,他們就要住進軍營了,之後一個月才能出來一次。
內娜的爸爸一個人留在了家裡,手裡還得到了一些錢和糧食——軍營提前預支了一半的軍餉。
總之足夠內娜爸爸這個月吃飽了。
內娜的爸爸一個人在家閒的沒事,就去找親朋好友和鄰居聊天,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當兵不難了,還知道當兵有飽飯吃,有錢拿。
一時之間圖拉的適齡男女都守在軍營外。
他們才不管打不打仗,自己會不會死,只知道這個冬天沒有錢和糧,他們一定會餓死凍死。
相比之下,軍營是個好去處。
就這樣,圖拉空了半個城。
年輕未婚男女,甚至已經結婚的男女,都成了池晏的士兵。
原本不到五萬人的軍隊,擴充到了六萬多,還都是成年男女,一個老弱病殘都沒有——後勤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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