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林瑤塞著兩個耳機，雙腿縮起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望著靜謐的深夜，蟲鳴聲透過耳機傳入耳里，除此之外沒有一點其他聲音，「傅琛？」
「你等等。」傅琛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很輕。
可能是壓低了聲音，林瑤還從這三個字中聽出一絲溫和。
林瑤聽話地安靜下來，在等待傅琛之餘還有心情看著黑暗中在風中搖曳的暗色樹葉。
「林瑤？」在一片寂靜中，傅琛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
「嗯。」林瑤回過神來道，頓了下，忍不住又彎起眉眼，「剛才幹嘛去了？」
「拿耳機。」聽出林瑤聲音里的笑意，傅琛的語氣仿佛也跟著提高了一點。
「是你先說的語音，但是你竟然沒拿耳機嗎？」林瑤好奇地問。
「嗯，因為知道你會拒絕。」傅琛直言不諱。
林瑤噎住，的確，夜深人靜之時發語音的行為太不文明，何況她剛才下床的時候觀察了一下室友，柯寧和楊倩玲都睡得很香，她下床的動靜沒有打擾到她們的睡眠質量。
也是有點羨慕了。
「唉。」思來想去，林瑤輕嘆出聲，「所以你怎麼也沒睡？」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傅琛出乎意料地沉默下來。
耳機那頭的男生許久沒有出聲，林瑤也沒出聲來轉移話題。她其實不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深夜總有一種讓人靜下來的能力。而且說實話，林瑤還挺享受現在這種沉默的。
「我有點擔心。」突然間，傅琛開口了。
林瑤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他會開口：「擔心什麼？」
「昨天網絡上出現超能力者搶運氣的說法，我覺得這只是個開頭。」傅琛低垂著眼，看著身上那條蜿蜒的耳機白線，「而且大家應該已經注意到了。」
「啊……」林瑤說不上來現在自己的情緒算不算失望，她只是順著傅琛的話繼續往下說，「你想說大家已經注意到我們從沒出現的這件事？」
現在，關於他們是不是超能力者這件事還是其次。
資料被人公布在網上，甚至還牽扯到家庭，但市A中14班的學生就跟網絡蒸發一樣誰也沒有出面說話，只留網友們在微博上繼續高潮。
「嗯。」傅琛又頓了一下，「而且我還擔心你。」
那一瞬間，林瑤確認了一下自己有沒有幻聽。
許久，她才緩緩開口：「我有點想不通。」
「嗯？」傅琛應道。
「你覺不覺得……」林瑤垂著頭，「翁臨選擇進攻學校的時間點有點奇怪？」
傅琛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說，他選在老戰士們在學校的時候，才來進攻？」
「這除了可能間接暴露副校長，他還將自己一部分的底牌透露給了我們。」林瑤緩慢道，她在試圖將自己這兩天思考的東西，選一個比較直白的方式告訴傅琛，「誰會這麼蠢直接將底牌透露給自己敵人？」
「可是林瑤，並不是誰都不會輕敵。」傅琛提醒。
「你會嗎？」林瑤反問。
「你不能把翁臨和我們做對比。」傅琛捏著耳機線，「對翁臨而言，我們只是高中生。僅僅這點就已經將他很多行為合理化，包括他企圖拉攏我們，也是利用青少年不服輸的心理。我們作為第三批覺醒者，有著第一批和第二批沒有的東西，就是我們年輕。」
林瑤輕笑道：「也比第一批、第二批好控制？」
「有的時候就算是我，也想完全站在太陽底下。」傅琛也笑了。
林瑤嘴角上揚的弧度因為這句話慢慢收了回去，她又重新曲起雙腿並用手抱住：「但這不足以解釋他選在這個時間進攻學校。」
「或者你反著想，他為什麼不在其他時間進攻學校？」傅琛說。
「我想到兩個可能，一是校長在校；二是屏蔽陳心能力的儀器沒有研製完成。」林瑤說，「我之前在組織的時候從沒有聽過這種儀器，所以只可能是組織後來找到了一個防禦超能力者，利用對方的超能力做了出來。」
「但這兩個可能性我覺得一定要解釋的話都有點牽強。」林瑤沒有注意傅琛不同尋常的沉默，她定定地看著夜色，抿著嘴吐出一口氣。
電光石火間，她突然一愣。
他為什麼不在其他時間進攻學校？
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其他時間裡，老戰士們還不在校。
反過來解釋，他們其實是故意選在老戰士在校的時候進攻。
再直白一點就是……
那剎那，林瑤覺得自己的腦袋被重擊了一下嗡嗡作響。心臟的跳動聲在那瞬間變得非常清晰，包括她的呼吸聲以及吞咽時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
還有之前傅琛爺爺簡單的一句：「復國他還有事。」
林瑤用力閉上眼，覺得太陽穴都在隱隱作痛。
有一個想法從心底生出，傅琛詭異的、不是時候的沉默也讓她忍不住戰慄。半晌，林瑤緩緩張口：「你是不是有事沒告訴我。」
那邊的傅琛依舊沉默。
林瑤整個人都輕輕顫抖起來：「傅琛，告訴我。」
「林瑤。」傅琛的聲音就像在嘆息，語氣帶著強烈的不確定和遲疑，這是林瑤從來沒有見過的傅琛。而且可能因為在講電話，她更能分辨出他聲音里的情緒。
他還在考慮要不要跟她說。
「……他們是為了老戰士來的，對不對。」既然傅琛說不出口，林瑤替他說，「是不是有老戰士被帶走了？」
傅琛還是沉默。
林瑤深吸一口氣：「是不是我爺爺。」
傅琛這次沉默沒有持續很久：「我問過我爺爺。」他可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咬了咬牙，聲音也很低，「他已經向上報告了你爺爺的失蹤，組織那邊估計會派人去找。」
「組織里的每個人現在都自身難保。」林瑤倏地停住。
她突然意識到傅琛這麼晚沒睡的原因，是真的像他說出來的那樣在擔心她。
林瑤沉默下來，傅琛也跟著沉默。
「你是什麼時候意識到的？」在這陣仿佛會持續到天荒地老的沉默中，林瑤出聲道。
傅琛抿了抿唇，低聲說：「那天回宿舍後。」
「而你什麼都沒告訴我。」林瑤的聲音也低了下來，她嘴巴動了動，沒有將後面那句話也說出來——而且你剛才還騙了我。
什麼對翁臨而言我們只是高中生，什麼翁臨企圖拉攏他們……
對這聲控訴，傅琛輕聲道：「對不起。」
林瑤需要很用力才能克制自己身體上的顫抖。
先是她爸爸林逸天，接著媽媽仇書靜，再來是爺爺林復國。
林瑤閉了閉眼，從口袋拿出快要掉下的手機。上面已經顯示她和傅琛聊了半小時的語音通話，數字還在往上增加。
她盯著屏幕中間的頭像看了好一會兒，點下了下方的掛斷。
傅琛看著屏幕上出現的通話時長，嘆氣。
接著他回頭，看向輕輕敲響陽台門的葉星辰：「沒睡？」
「沒睡熟。」葉星辰往外走一步，頂著那頭亂翹的頭髮蹲到傅琛旁邊，「所以翁臨的目標其實是林瑤的爺爺？」
「目前看來是這樣。」傅琛將腿伸直。
葉星辰用手撐著臉：「所以他是在踩林瑤的底線。」
傅琛因為葉星辰的這句話沉默，隨即突然轉頭看向他：「你剛才說什麼？」
「……他在踩林瑤底線。」葉星辰自己品了下這句話，沒品出個所以然來，「這句話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但這是非常關鍵的信息。」傅琛看著他，「我知道翁臨想幹嘛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