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遊輪的大副。
這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急吼吼地衝上了甲板,扯著嗓子逆著海風的聲音大聲地喊道。
「嗯?」
顧家煊的眼神忽然像是燈一般亮了起來,語氣帶著一點期待地問道:
「是小顧嗎?」
大副一愣,似乎對他們的局長兼船長大人的回應有點不太理解:「小……小顧是誰?」
「噢,沒事。」
顧家煊鎮靜自若道,「是誰找?」
「副局,說是要事。」
大副遞過來一副衛星電話,「點了名說要跟你通話,您看一下吧!」
什麼事這麼著急……
顧家煊也有點疑惑,但也還是接了過來。
「餵?怎麼了?」
顧家煊笑呵呵地道,「這幾天局長的位子坐得不夠爽嗎?」
「爽個蛋!」
「老子這一天天的,全都在給你擦屁股!」
副局長罵罵咧咧地說道,「這事兒回來再跟你算帳,我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跟你說!」
「……好,你說。」
顧家煊說道。
「你知道今天是招募考試的日子吧?」副局長說道。
「知道啊,怎麼了?」顧家煊道。
「就在剛在,招募考試在進行複試階段的時候。」
「黑潮的人滲透進了考場的內部,然後將其中的一個考場內的所有學生和監考員,全部傳送到了[熔岩火山]的遺蹟里!」
「[熔岩火山]?那個遺蹟很危險啊。」顧家煊皺了皺眉道,「考場沒有做好安保措施嗎?怎麼還會被其他的人滲透進來?」
「是負責組織考試的招辦處疏忽了。」
副局長說道,「那個考場的主考官,被黑潮的人下了蠱。」
「蠱毒可以摧毀人類的心智,並在沒有解毒之前掌控和操縱他們的心智。」
「現在那名主考官已經被治療好了,但清醒過來後的他完全就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所以黑潮的人說了什麼?」顧家煊道,「他們特地找我,肯定是有什麼目的對吧?」
「是的。」副局長點點頭說道,「他們想要你用慕海灣[遺蹟]的鑰匙,去換那群考生的命。」
「他們的手裡還有多餘的[熔岩火山]傳送水晶,只有拿到了那個東西,我們才能進入[熔岩火山]進行救援行動。」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顧家煊澹澹道,語氣並不強烈,態度卻斬釘截鐵:
「慕海灣項目,在兩年之前就已經開始進入籌劃的階段了。」
「它是整個分局上上下下幾百號人一同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的事情。」
「別說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來了,就是讓我死,我都不會拱手讓出的。」
副局長的語氣遲疑了一下後,接著又說道:
「那個,老顧啊。」
「還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小顧千金……」
「剛好就在那個考場裡面參加考試。」
講完這句話的時候。
電話另一頭副局長只聽得,電話的另一頭,瞬間就一下子沒了聲了。
就好像是遊戲打到了一半電腦突然被拔了線一半,屏幕的另一端,一下子就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之中。
副局長咽了一下喉嚨,有些忐忑不安地說道:
「老……老顧?」
顧家煊這個小老頭的脾氣,他心裡是相當清楚的。
從慕海市分局建成以來,他跟顧家煊一起,搭檔了也差不多快有二十年的時間了。
兩人的關係雖然談不上有多鐵,除卻公事之外,私底下的聯繫和交流也不算很多。
但在工作的交流上,二人一向是比較有默契的。
他自然是明白小顧對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這老東西雖然一天天的嘴上總說著什麼「我女兒可乖了一天天的都不需要我操心」。
但實際上,可真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這人比誰都還要女兒奴一百倍。
電話另一端的這個老男人顯然是跌進了焦慮的沼澤之中,正在竭盡全力地進行著思想上的掙扎。
他覺得自己大概可以感同身受。
畢竟這種事情,怎麼聽怎麼絕望。
而且絕望的程度還是遠非「你媽和我掉水裡了你先救誰」這種白痴問題可以比擬的。
畢竟慕海灣項目的意義有多重大,這也是顯而易見的。
每一座遺蹟裡面,基本上保守估計都會誕生一件[聖骸]級別的超凡道具。
就算哪怕再差,再雞肋,再沒用,可說到了,怎麼也是一件[聖骸]級別的存在,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這一晃都過去多少年了,慕海市可從來沒有出土過任何一件[聖骸]。
苦苦地等待了這麼多年。
這一座放在整個東夏都毫不起眼的小城市,也該迎來一次屬於它的高光時刻了。
所以說。
這不僅僅只是顧家煊的理想,更是慕海分局的全體上下所有成員的理想。
慕海灣項目的這一段工作經歷,將會成為跟隨著他們一輩子的勳章。
「他們人在哪裡?」
許久之後,顧家煊憋出一句話道,「讓他跟我面談。」
「我直接用[傳送水晶]過去跟他們見面。」
「恐怕不太行了。」
副局長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黑潮那幫人拒絕一切的協商。」
「他們發來了一個收貨點,讓你把[遺蹟]的鑰匙給放到[交易點]去。」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所謂的交易點,便是[沙場遊戲]裡面的一個類似於「拍賣行」或者「交易所」的設定。
但[交易點]的位置是不固定的。
它有可能刷新在某個巷角,某個天台的樓頂,或者是一間KtV的包房之內。
在智慧型手機尚未興起的年代裡,它還經常會刷新在某個公用的電話亭之內。
當[交易點]刷新出來的時候,[玩家]只需要站在[交易點]的位置上,就可以開啟交易模式,與同一時間位於[交易點]內的,所有全球同服的玩家之間進行交易行為。
這種交易方式的最大好處是快速便捷,自由靈活,且安全可靠。
只要位於[交易點]之內,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向其他的[玩家]進行交易往來,並且不會暴露真實的Id與身份,堪稱最純粹和原始的交易方式。<
而在主神的機制之下,所有的人都必須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或者以貨換貨。
「要麼交易,要麼……」
「就只能等他們自己從[熔岩火山]裡面走出來。」
「……」二人再次靜默。
其實當他自己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副局長都覺得簡直像在講一個天方夜譚一樣。
等他們自己走出來?
說得可真是有夠輕描澹寫的,簡直就跟上公共廁所在坑位外面排隊一樣輕巧。
幾十個才剛剛成為[玩家]沒多久的萌新,還有兩個年紀輕輕的新人……
讓他們自己攻破[遺蹟],甚至還是[熔岩火山]這樣的難度的存在……
說出來就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又過了許久,副局長聽到顧家煊道:「……讓我考慮一下。」
「他們好像猜到你會這麼說了。」
副局長又嘆息了一聲說道,「他們也說了,他們的時間不多。」
「最遲在明天日落之前,必須給出答覆。」
「否則他們的人不僅不會交出鑰匙,還會在[遺蹟]的入口處增設一層防禦結界。」
「等到那個時候,在短時間內進入[遺蹟]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好。」顧家煊點點頭道,「那就明天。」
「好的,我知道了。」副局長靜默了一會,「別折騰得太累了,注意身體。」
「……」
掛斷電話之後,顧家煊深呼吸了一口氣,目光投向了遠方起伏的海面。
大副接過電話,然後相當自然地給顧家煊遞上了一根煙。
顧家煊自然是沒有拒絕,在大副幫忙點著菸頭之後,便是用力地吸進去了一大口,把所有的焦油和尼古丁都一絲不留地吸進了肺葉之內。
當青黑色的煙霧緩緩呼出的時候,沉重的腦殼仿佛在這一瞬間變得輕盈了一些。
遠在東瀛國的邊界線上。
[熔岩火山]的以及之內。
灼熱發燙的岩漿,依然還在汩汩地流動著。
熔岩洞窟之內。
一派安靜的景致。
所有的考生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中央,一聲不吭。
除了偶爾在人群之中傳出來的鼾聲和夢囈……
每一個人,都牢記著蘇寂的話,保持著平靜。
方佩霖也是其中之一。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妥妥的學霸人設的他,最擅長做的事情就是聽老師的話,並在這個基礎之上加上自己對知識深入思考和理解。
雖然蘇寂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老師,一直以來方佩霖也沒怎麼拿過正眼來看他的這位小表弟。
但眼下這個情況,方佩霖依然還是選擇了做他最擅長的事情。
他老老實實地按照蘇寂的叮囑,將自己的嘴巴閉得緊緊的。
這期間,坐在他身旁的一個老哥由於實在是覺得太無聊了,便三番幾次地想要跟他搭話。
然而每一次他試圖撬開方佩霖的嘴巴的時候,都被後者無情地擺手拒絕了。
這小年輕還挺有定力……
老哥又是無奈又是佩服。
他的心態一向屬於不是很好的那種,這種情況下要是還讓他保持澹定的話,未免實在是太難了一點。
他真的非常納悶。
在這種看起來好像分分鐘都要大難臨頭的時候,這幫人究竟是怎麼做到還能如此澹定地坐在這裡話都不說一下的。
而方佩霖不僅沒有說話。
還在不斷地對呼吸進行著的調整之中,終於發現了最適合自己的一種呼吸頻率。
那就是——
先作九次比較輕淺的呼吸,然後再作一次比較完整且深入的呼吸。
當發現了這個呼吸方式的時候,方佩霖內心狂喜。
這如果是放在以往在學校裡面的時候,老師都已經開始給給自己印今年的學習標兵獎狀了。
方佩霖甚至還為這個方法命了名。
他願將其稱之為——九淺一深呼吸法。
通過九淺一深呼吸法,再加之完美地放空和冥想,方佩霖非常有信心能夠做到所有人之中體力保存得最好的那一個。
——直到人群中忽然有人驚叫了出聲來。
「啊!」
那是一個女生的尖叫聲。
聽得出來,她的確已經在竭盡全力地抑制自己不要發出太大的聲調了。
但忽然湧上心頭來的恐懼感,還是讓她忍不住發出了聲響,打破了這周圍的平靜。
蘇寂這會,則是在安靜地思考著對策。
其他人可以放空腦子和思想,可他不行。
現在他們沒有辦法聯繫到外界,壓根就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所以現在,他們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他和顧璃兩人了。
如果連他也什麼都不做的話,那麼接下來要面臨的情況,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所以這個女生忽然間叫出來的一聲,的確也是把他給著著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煩死了,誰在吵吵啊?」
「就是啊,我剛都睡著了!」
「前面那個,你可快閉嘴吧,我都不想說你了,呼嚕聲震得我耳朵都痛!」
「……」
一聲驚叫聲直接打碎了人群中的沉默。
嘰嘰喳喳的聲音一下子就鬧了起來,像極了突然之間被打破了寧靜的晚自習。
蘇寂皺起眉頭,唰的一下,在人群的跟前站起了身來。
惡狠狠的目光瞬間在人群之中剜了一眼。
「……」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很好很好……
蘇寂心裡對此感到相當的滿意。
在這幫人的身上,他似乎體驗到了當初身為班主任時的快感和威嚴感。
「剛才是誰在叫?」
蘇寂問道。
」是……是我……「
一個女生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發出了蚊子一般細小的聲音。
「你有什麼事嗎?」蘇寂問道。
「我……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些東西……」女生結結巴巴地說道。
「嗯?什麼東西?」
蘇寂疑惑道。
「就……就在那裡……」
女生伸出了手指,指了指遠處的某一個方向。
蘇寂循著她的所指望去。
但除了紅黑色相間的石壁之外,什麼都沒有看見。
「它不見了……」
女生喃喃道,「明明……」
「明明剛才還在那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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