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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長生仙 - 第208章 故人無恙,血養聖胎字體大小: A+
     
      第208章 故人無恙,血養聖胎

      少年道人下了山來,先是把柴薪分給了先前約定了要的人,然後買了些肉和米麵,放在了背簍裡面,兩個小傢伙就擠在了這些吃的間隙裡面,呼呼大睡著,少年踩踏著夕光的餘留,走向家中。

      耳畔聽到了的是熟悉的鄉音,說的是家長里短,沒什麼大人物事情。

      倒也輕鬆悠閒。

      少年道人一路漸走,前面道路逐漸昏暗,他住著的地方是整個鎮子的偏遠處,地面泥濘不堪,人們很少在入夜之後點油燈這種奢侈的東西,只是少年道人卻看到,遠遠一盞燈火亮起來了,就像是在等待著自己一樣。

      齊無惑放慢腳步,看到了自己的門前,身穿著簡單樸素文士長袍的中年男子安靜站著,手中提著一盞燈,照亮左右,眸子溫和,似乎已等待了很久,這院子的門只是虛搭著,他卻不曾推門入內,只是在外面安靜等待。

      齊無惑道:「蘇先生。」

      這正是他從錦州來到中州之後沒有多久就來到這個鎮子外的山上,開辦講學,其講學之高渺,已經能夠稱得上是名士,而那時候的他也就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可謂是天賦飛揚之輩,也因此,吸引了很多的人來這山上求學。

      對於少年道人當年悄悄聽講學,也保持默許的態度。

      蘇聖元看著眼前以變化之術遮掩了自身奇異的少年道人,看到他的臉上沒有了之前那種因為貧困而有的虛弱,看到他的個子都已經往上面躥了一節,看上去已經是個少年郎,氣質安靜,眸子幽深如舊,微笑著道:「嗯。」

      「看起來,無惑你在外過得不錯,是好事。」

      少年道人推開了『門』,道:「蘇先生,進來坐坐吧。」他邀請蘇聖元入內,仍舊和之前一樣,是抓來了山中的異蟲,用它們的光點照亮屋子,蒙蒙然有光生,又沏茶,蘇聖元將他提著的燈籠杆放在桌子上,又拿著一方鐵質的東西壓著杆子,固定住了燈籠。

      看著少年道人生火燒水煮茶,蘇聖元語氣溫和,不疾不徐:「這一年多的時間,無惑去何處了,可有些見地?」少年道人回答道:「見到許多人,也見過很多的風景,確確實實有所收穫,又覺得自己越發渺小。」

      蘇聖元又詢問些問題,又從袖子裡面取出了一沓的書卷,都用油紙包好了的,輕輕放在桌子上,手指摸了摸這書卷,語氣寬和道:「你在外遊歷,是所謂遊學,每日辛勞,該是沒有太多時間去看書看經典,這是去年鄉試的卷宗,無惑若是閒暇的時候,可以看看。」

      「我在這些卷宗上面的有寫了寫批註,你可以權當做是參考。」

      「不日就是考試,伱若是願意的話,我為你把名字和籍貫事情報上去。」

      蘇聖元的聲音溫和。

      少年道人安靜了下,還是看著這位先生,輕聲回答道:

      「我,不打算考學了。」

      蘇聖元的動作微微一滯,而後看著眼前少年道人。

      一時間安靜,只有火燭在燈籠裡面燃燒時候發出來的噼啪聲音。

      安靜了一會兒,蘇聖元看到他神色安靜坦然,沒有多說什麼,沒有什麼憤怒或者不甘,只是稍有些落寞地笑了笑,道:「這樣啊,這樣也好。」

      「這書生讀書不能救世濟民,也是無用。」

      「看來,無惑你外出也有些見地了,但是無論如何,記住書還是要讀的,不讀書不能夠明白自己,不能知道他人,這些東西,我就先拿走了……」他伸出手,把這些自己挑燈寫好的書卷拿起,重新收起來。

      然後把一些銀子放在桌子上,抬手阻止了少年道人,溫和道:「你才回來,現在冬日還沒有過去,人們家裡面過年前準備的柴火大多還剩下小半,這些銀子,你自己用來先花著,就當做是借我的……」

      「好好過日子。」

      「不要忘記讀書。」

      他放下銀子起身溫和笑了笑,道:

      「天色晚了,我家夫人還在家中等著我,就不在這裡呆著了。」

      「無惑,先生先走了……

      」蘇聖元走出來,提著燈籠,步步走出了這個巷子,似乎不大適應這裡的路況,走路的時候有些跌跌撞撞,燈火搖晃,背影落寞。

      少年道人要送,被他攔下,只好目送他離開,隔壁的大娘端著一碗飯蹲在一側。

      飯碗裡面有著年節剩下的吃的,飯上面蓋著青菜,些許剩下又捨不得扔的肉塊,還有一個雞子,蓋了滿滿的,道:「蘇先生果然來找你了啊。」

      「先生他什麼時候來的?」

      「他?大概是知道你來了之後,就來了,約莫在這裡站了一個多時辰。」

      「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大娘吃了一根蔥,然後順帶大口吃飯,道:「說起來,你一聲不吭走了的時候,鎮子裡面最著急的就是蘇先生了啊,他可著急了,找了你好幾個月,還找了自己的朋友,這個時候咱們才知道,這蘇先生好像當年當過大官,還是什麼,什麼幕僚什麼的。」

      「在中州找了好幾個月,沒找到你的痕跡,大家都覺得你會不會是掉山裡面去,或者被老虎什麼的吃了,也就蘇先生自己還在等著你,那時候他整個人都沒有什麼精神了,總是看著你以前偷聽的地方發呆。」

      「我還以為他會找你再多說說什麼的……」

      隔壁家的大娘好奇得很。

      少年道人手中托著銀子,卻又如千斤重,看著蘇先生落寞離去背影,少年道人知道蘇先生的遺憾和失落,也知道素然君子,不以己壓人,可惜自己終究不能夠再求學了,少年道人腦海中回憶起來在明真道盟翻閱錦州卷宗時的記錄。

      前太子東宮詹事蘇聖元。

      本是主和一派。

      可因錦州之事,力主彈劾現在這個皇帝的舉動,又是堅定的保民黨,認為一民不保如何保天下之民,力主鐵騎進入錦州之中,甚至於認為應該驅馳兵馬,直入錦州妖國裂隙內部,以力討伐之方可保未來之民。

      敵擊我而我不動,則敵越猖狂。

      變成了主戰派以戰揚威,方可定國。

      以戰求和,可也。

      以和求和,則是抱薪救火。

      錦州之事,太子變化,東宮易主,作為原本太子的嫡系而被罷免。

      因其妻族為崔氏之中人。

      得而免死。

      給了個清貴的翰林位置。

      心灰意冷,不願做那翰林,故而辭官歸隱,來到中州偏遠之地,教導弟子。

      少年道人握著銀子,自己選擇走到了和蘇先生不同的道路上,所以才不能夠給蘇先生回應,他安靜許久,目送著那一點燈火遠去了,這才重新回到屋子裡面,把銀子輕輕放在桌子上,心中則已有定計。

      蘇聖元是希望能培養弟子,有足夠的有理想志向的年輕人,可以扭轉這個渾濁的時代。

      少年道人卻覺得,上不正,下則必然歪曲。

      上行下效而已。

      只是不知,那個周氏的女子此刻有沒有抵達京城,有沒有將他的書信交給秦王。

      齊無惑心中思索許久,燈火漸熄了,他收斂了情緒,卻看到了小孔雀和小藥靈兩個抱在一起,呼呼大睡,無憂無慮,沒有煩惱,微微笑了下,提著這抓了蟲子做的燈,推開了門,走到了外面,坐在梅花樹下的石桌前面,打開了口子。

      於是那些有點點螢火的蟲子飛到天空,少年打開了從那黑熊處拿來了的信箋。

      藉助月色,看著那猛虎山神的信箋,入眼文字灑脫恣意,是那好友的風格。

      『無惑可好?』

      『吾離山之後,遊覽四方,方才知道天下之廣闊,令人驚嘆,非只在一地坐而修道能夠比擬,吾自以為,數百年修道,已極了解自我之心,然而在外遊歷,卻發現和旁人交流,更能激發出我之未曾察覺到的自我,於是越發了解【我】之為【我】。』

      『非獨安靜者是我,憤怒者是我,見萬物者而欣喜是我。』

      『我之為我,是記憶之中無數我之聚合,豈枯坐之我所能明白?』

      『故而見蒼生,見天地,可見我』

      『其實是在遇蒼生而我有遇到蒼生的欣喜和反應,見到天地可有見天地廣闊時我的慨嘆,諸我皆我,如是而已,行走天下,偶有所悟,欣喜不禁,便寫在紙上,希望有朝一日與君相談』

      在寫這一行文字的時候,那穿著黑色勁裝的高大男子坐在幽靜的樹林之中,他的那把長槍倒插在月光下的地面上,旁邊是披著他的戰袍的,被他救下來的孩子,而周圍倒下了赫赫名號的大妖屍骸,月色之下,如同狩獵之後的猛虎,安靜地寫著樸素清淨的文字。

      周圍盡數屍骸。

      而少年道人在月色下,藉助飛舞的螢火蟲,閱讀好友的來信。

      這信箋似乎不是一次性完成的。

      而後面的文字從容:「不過,我本是打算往後有朝一日可見你的時候再閒聊,只是我今日救下了一名虎族將軍之女,自其口中得知了許多事情,似乎和無惑你的經歷有關——虎族大聖隕落之後,城池也曾經遭遇屠戮,如同錦州一般。」

      少年道人的眸子微收縮。

      而猛虎山神的筆跡凌厲。

      「其實我一直很疑惑,為何有妖族會食人修行。」

      「但凡野獸,行走於山中,人間傳聞,野獸傷人食人,但是對於野獸來說,人族的骨頭太多太硬而肉不多,又有兵器,聚眾來去,耐力極強,會狩獵,其實是極為高等的掠食者。」

      「如同群狼不是絕境不會對獅子虎豹下手,縱然猛虎也會繞開熊的所在。」

      「大多野獸不是餓到了瘋狂,是不會對人類發動攻擊的,所以正常的妖族自始至終根本對人沒有攻擊性,有些甚至於畏懼人類,如同畏懼獅子猛虎一般,避之三舍;而若是野獸通靈,則是會傾向於靈果,靈藥,吸收天地精華以蛻變自我。」

      「而不是沉浸於殺戮之中。」

      「且有情眾生死於非命,怨恨逸散,我猜想,吞噬這樣的血肉,會害了修行。」

      「所以錦州時候,妖族竟然會大量地開始殺戮人族,本身違背了妖族萬靈的性格。」

      「我一直有這個疑惑,曾前往妖族城池,翻閱典籍,發現難有這些記錄,後入虎族,見到了秘傳的卷宗,才發現了,在上古年代有禁忌的修行流派,他們的理論之中認為——情緒者是心之音,而心則性也,是元神之力,強烈的情緒變化和悲痛屬於元神的激盪。」

      「所以就有刺激蒼生的心境,吞服蒼生絕望而滋生出的元神力量突破。」

      「這樣的手段在萬年前似乎常規,據傳說是和血河相關,是最初的萬靈在遙遠歲月裡面,觀看天空之中血色長河而悟道走出的道路,這一批修邪道的,被最初的妖皇所清洗,大肆鎮壓,大量以這個理念為核心的修行法門被燃燒成灰燼。」

      「後來人族也遵循此殺戮無情劍道的血河劍派覆滅,這樣的手段漸漸變成了禁忌,漸漸在這世上消失,但是八千年前,妖族皇者突然隕落,沒有了妖皇鎮壓,妖族的大聖之間彼此又針鋒相對,這禁術,就算是有人在用,只要不以妖族大聖的族裔為血祭,也無人在意。」

      「所以,失去了大聖庇護的妖族部族;以及人族,就成為了其目標。」

      「在這等禁術之中,殺戮蒼生,煉父為骨魔殺戮子女的記錄,數不勝數;而這似乎和你曾與我說起的【菜市】吻合——人想要出去,就要送一人性命入菜市,於是為了活命彼此廝殺,彼此利用,甚至於血肉相殘的,絕不在少數,其中絕望瘋狂,難以想像。」

      「挑撥蒼生,同類相殘,以求混亂,更以一州之地封鎖為爐。」

      「我想其中一個可能,是在藉助這絕望悲憤淬鍊某種兵器。」

      「要血祭以開鋒。」

      「要不然就是入魔者在修行。」

      「天下唯獨有情眾生者,悲歡離合濃郁,而人族在其中為首。」

      「萬物蒼涼,莫過於【人相食】。」

      「而第三個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我在虎族的禁忌典籍之中發現。」

      「妖族之中基於這個修行理念,有一種至高的秘法,為群妖所忌憚,是為【養聖胎】,其中要有絕境之悲,有眾生瘋狂的彼此廝殺,也要有在絕境之下綻放的,屬於有情眾生的勇氣和決絕,犧牲,斷後,奮力死戰,皆屬於此。」

      「這個法門真正在意的不是絕望下的癲狂。」

      「而是在這種人相食的蒼涼絕望之下迸發出的,那種屬於人性的光輝。」

      「是已【從邪入正】【陰陽變化】的路數。」

      「而後以蒼生之血,萬物之悲,天地之嘆為引,以那些生靈秉性之中最為光輝燦爛的豪勇勇烈為基礎,吞噬外物以成就自我道基,強行踏足那傳說之中的【大聖】境界,是以兇悍殺戮為兵戈,以無畏無懼披甲成聖的道路,和無惑你曾經的遭遇,全部相同。」

      「我擔心你境界突破離開了鶴連山。」

      「故而才想辦法,讓那一頭熊速速來送信給你。」

      「希望未遲。」

      少年道人安靜看著這信箋,手掌下意識握緊,心下一時間甚至於有空空落落之感。

      那麼多的人的痛苦悲傷,是刻意的……

      非秉性,非兩族之中基於仇恨的堂堂正正的廝殺。

      而是刻意的折磨和虐殺。

      而那無數人的,為了活下去的所有掙扎和努力,人性的勇氣和決絕。

      只是一場浩瀚儀軌的一環。

      如此,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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