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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好 - 第296章 那便試試字體大小: A+
     
      敲定此事後,李獻立即令人尋來了洛陽宮城內,負責監修奉仙宮的幾名道人。{什麼?你還不知道|.閱讀,|趕緊google一下吧}

      這些道人們皆有官職在身,平日負責奉仙宮的修建布局風水事宜,為首者被稱為洞玄法師,在洛陽城中信眾頗多,很有聲望。

      洞玄幾人自李獻處離開後,即令人於城中開了祭壇,宣告四下,要行祭天之舉。

      此祭,是以活人為祭。

      ……

      洪災出現之前,李獻即奉旨清查洛陽城中與徐正業勾結者,為得到詳具的內應名單,李獻自被俘的徐氏亂兵中,帶走了五百名昔日在徐正業麾下有職位的武將,押至洛陽審問。

      洛陽城中大致的內應名單李獻已經拿到,如今也已抓捕了不少有嫌疑者,只需順藤摸瓜,便可揪出餘下同黨。

      這「同黨」二字,不只是表面意思。

      除了從徐正業的心腹俘兵口中撬出來的名單之外,李獻手中還握有另一份名單在——那是此次自京師前來傳旨的內侍,暗下交給他的。

      其上姓氏與他審訊所得多有重合,但也有很多人並不在其中。

      聖冊帝的用意已十分明顯,既然要動手,便要一舉徹底拔除那些名為異己的利刺——不管他們究竟有無參與到徐正業之事當中。

      或者說,徹查徐正業同謀之說,從一開始便只是一個名目而已。

      而此次「清查」的範圍,也絕不只在洛陽之地,女帝注視之處,乃是整個中原之地的士族,尤其是那個最為煊赫的姓氏,那個足以撕開利益緊密相連的四大士族的大姓。

      故而,接下來要對付哪些人,要如何做,李獻心中已經再清楚不過。

      他已不需要再去審問那些俘虜。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些原本已無用的俘虜,卻還另有用武之地。

      殺徐軍俘虜祭天,是李獻和部分洛陽官員商議之後的決定。

      主持此次祭天儀式的洞玄道人宣稱,此次洪水災害,大水沖毀奉仙宮,皆因徐正業之行罪大惡極,罪孽深重,以致觸怒上天,而天怒難消,怒在徐賊餘孽遲遲未除!

      他們以平息天怒之名,將兩百名俘虜押上祭壇斬首。

      鮮血順著祭壇符文痕隙流淌涌下,混入雨水中,染紅了洛陽城中數條街道。

      此舉無疑是血腥的,而正因它足夠血腥,得以震懾各處民眾,一時果然成功彈壓下了那些對女帝不利的謠言。

      為坐實此說,他們對外聲稱,接下來每日皆會獻上兩百名俘虜祭天,直到平息天怒為止。

      李獻等人此舉固然血腥,卻算不上擅開先例,大盛自建朝來,雖甚少有活人祭祀之舉,但殺俘祭祀,卻歷來有例可循。

      洛陽城中雖有許多文人指責此事,但也只能從道德風氣層面譴責一二。

      城中那些士族們則已焦躁不安,李獻此舉,除了扭轉輿論,顯然也是衝著他們來的!

      今日可殺戰俘,明日便可殺同為徐正業餘黨的他們祭天!

      眾士族族人憤怒卻又不安,而洛陽城內外有玄策軍層層把守鎮壓,又因水災成患,各要道多被沖毀,他們族中多文人婦孺,縱想要及時逃離洛陽卻也不能。

      如此天災與人禍並行之下,他們已成困獸,現下唯一的自救之法,或許便是向滎陽鄭氏求救了!

      於是,他們決定遣可信之人,暗中送一封信前去滎陽。

      ……

      李獻也令麾下千名親兵,在兩名洛陽官員的陪同下,冒雨出了洛陽,趕去了汴州。

      他們未入汴州城,而是直接去了在汴州城外地勢較高處紮營的大軍營中。

      得知主帥肖旻不在營中,為首的那名武將和兩名洛陽官員,即令營中迅速清點徐軍戰俘,要將他們全部押往洛陽。

      營中幾名將軍前去與他們交談詢問此事,他們態度強硬,只稱是奉李獻將軍之意,事關重大,不得耽誤。

      此刻雨勢稍小,不遠處一群腳上鎖著鎖鏈的戰俘正冒雨往麻袋裡填裝沙土,李獻麾下的那名武將立時示意手下,將那些戰俘驅趕過來,取了麻繩,當即就要將他們清點串綁起來,似同對待牲畜。

      洛陽城中剩下的戰俘已「支撐」不了兩日,他們需要儘快將這些戰俘帶回去交差。

      「如今營中戰俘足有六萬餘,要全部清點完畢,至少需要一整日。」白校尉皺眉正色道:「且此事非同小可,還須等主帥歸營後,與幾位大人當面商榷後方能交接這些戰俘。」

      那武將冷笑一聲,手按在腰側刀鞘上,厲聲道:「事關祭天大儀,關乎國運,若有絲毫耽擱閃失,非但我等難辭其咎,你們只怕也同樣擔待不起!」

      此言出,一旁那些正被綁起的戰俘皆神情驚駭。

      祭天?

      所以,昨日聽到的傳言是真的?

      洛陽城中殺了那些人還不夠,竟要將他們全部押去祭天嗎?!

      「你們……你們幹什麼?」

      「放開我!」

      他們身為戰俘,自然不可能得到優待,這些時日在營中做著最苦最累的差事,吃著最差最少的食物,但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處境,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

      且身為戰俘雖苦,好在那位寧遠將軍發過話,故而營中至少不曾有凌虐戰俘之事發生,所以他們從未想過反抗。

      當初他們願降,不外乎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此刻,這些人要押他們去祭天,性命遭到威脅的恐懼之下,便開始有人掙扎反抗起來。

      一名瘦弱的戰俘從隊伍中踉蹌奔撲出去,慌亂喊道:「白校尉,我們不想去洛陽!寧遠將軍和肖主帥親口說過,降者不殺,你們不能——」

      隨著一支箭矢刺穿他的心口,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撲倒在泥水中。

      端著弓弩的,正是那名李獻部下武將。

      他聲音寒厲:「膽敢反抗者,本將軍不介意將你們就地斬殺祭天!」

      看著那趴倒在泥水中,身形微微抽搐,口中不停湧出鮮血的同伴,一名身形魁梧的俘虜見狀悲怒難當:「順子又不曾反抗傷人!他只是膽小而已!」

      他猛地轉頭,看向那射殺了同伴的武將,雙拳攥起,一把掙斷麻繩:「你們出爾反爾欺人太甚!」

      「左右都是個死,與其窩窩囊囊變成豬羊牲畜一樣的祭品,老子何不殺出去!」

      從被徐軍強征,到戰敗成為俘虜,這一路他們何曾有過選擇……本以為這一切終於休止了,誰知眼下竟還要不明不白被當成祭品殺掉!

      這究竟是什麼吃人的世道!

      男人眼睛通紅:「老子今日就跟你們拼了!」

      他很有些身手力氣,空手奪下了一名士兵手中的刀。

      而他在這群戰俘中應是有些威望在的,見他此舉,他身後戰俘立即跟從而上。

      「都住手!速速控制住他們!」白校尉快聲道。

      「豬羊牲畜?」那名武將見狀諷刺道:「未免太過高估了自己,不過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螻蟻而已。」

      他說話間,示意身後披著盔甲的手下上前:「膽敢反抗,一個不留!事後將他們的人頭清點完畢,一顆不少地帶回洛陽!」

      「是!」

      見那為首的魁梧男子滿眼恨意,舉刀向自己奔來,他眯著眼睛,再次端起了手中的弓弩,瞄準那男子。

      「咻!」

      利箭破空,卻非出自他手,而是自旁側橫刺而來,生生刺穿了他的手臂!

      他疼得面色猙獰,手中弓弩砸落在腳下,連連後退兩步,同時轉身看向那利箭的來處。

      「賀將軍!」他身後的洛陽官員將他扶住,驚呼出聲,也看向那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一行人策馬而來,甲衣之外又披著蓑衣,為首者手持長弓,在離他們五六步遠處勒馬。

      她微偏身,再次挽弓出箭,卻是射落在地。

      那名舉刀衝來的魁梧戰俘看著射落在自己腳邊的利箭,身形不禁一頓。

      「何人再敢擅動半步,格殺勿論。」那挽弓的少女聲音不重,卻比如針雨絲還冷幾分,令人不敢造次。

      「……是大教頭回來了!」

      「寧遠將軍!」

      「將軍!」

      一時間喊什麼的都有,四下不斷有將士圍上前行禮。

      白校尉趁機將那些躁亂的戰俘控制起來。

      「……原來是寧遠將軍!」那被常歲寧一箭射穿右臂的武將因疼痛而面色發白,他死死盯著那馬上之人:「敢問寧遠將軍何故貿然行傷人之舉?」

      「是我該問一問爾等何故擅自插手我軍中事務。」那少女驅馬又緩行數步,她身下坐騎是一匹極魁梧漂亮的棕紅大馬,一雙眼睛看起來野性難馴,鼻孔中竟不時朝他噴著白汽,看起來甚是挑釁。

      那馬上之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與那兩名官員:「在外行軍,唯軍規不可亂,諸位在我軍中無主事將官的前提下,擅自造次,動以刀箭,呼喝滋事,如此,我縱是以軍法誅殺爾等,又有何不可?」

      照此說來,她倒還手下留情了?

      「你……」一名洛陽官員怒然伸手指向她:「我等有要令在身,乃是奉李獻將軍之命,押送這些戰俘去往洛陽!」

      他們搬出李獻名號來,卻見那少女態度依舊,甚至又多了兩分輕慢:「李獻將軍為何又要來討借戰俘?此前他帶走的那些,還不足夠讓他拿來審訊嗎?」

      這似在嘲諷李獻辦事無能的語氣,讓那名手臂受傷的武將惱怒非常。

      他乃韓國公府家僕之子,名和姓都是韓國公府賜下的,喚作賀善,自幼跟隨在李獻身側,異常忠心。

      但他多少也有些畏懼於常歲寧的名號,並不想與她起衝突,便強行忍下手臂被傷之怒,與她說明這些戰俘的用途是用於祭天,而非審訊。

      常歲寧眼底浮現冷笑。

      好一個祭天,好一個每日殺兩百人,直到平息天怒為止。

      每日殺兩百人,一直殺下去,雨總有停下的一天,到時便能代表天怒消止,是嗎?

      她知道,洛陽城中奉仙宮被沖毀,傳出了對聖冊帝不利的流言,李獻此舉,便是要製造出另一個流言,去掩蓋那一個流言。

      為了使自己製造出的流言更具衝擊力,便選用了戰俘祭祀此等血腥之法,來轉移世人的眼球。

      且同時又能威懾彈壓那些洛陽士族,為徹底清除他們做下輿論準備。

      的確是個怎麼看都不會出錯的好辦法。

      見她一時不語,賀善忍耐著疼痛,定聲道:「此事關乎甚大,還請寧遠將軍配合我等行事。」

      常歲寧看一眼那些被重新控制起來,神情或驚惶或悲怒的戰俘們,道:「此事我無法應允,你們不能帶走他們。」

      什麼?

      賀善只當自己聽錯了。

      那些戰俘們也大多一時難以反應過來。

      「我曾親口允諾過他們,降者則不殺。他們雖是戰俘,卻自有相應的軍法處置。」常歲寧道。

      一名洛陽官員沉聲問道:「寧遠將軍可知衝撞阻攔祭天之儀,是何罪名嗎?」

      「敢問這所謂祭天之儀,究竟是何人發起?」常歲寧視線掃向他:「是聖人,還是唯恐擔上監修看管奉仙宮不利之罪名,急於脫責的諸位大人?」

      那官員面色幾變:「……寧遠將軍須知此乃李獻將軍之意,李獻將軍奉聖諭處置徐氏餘黨!」

      他說著,向京師方向抬手一禮,道:「李獻將軍既是奉旨處置徐氏餘黨,自然便能做主處置這些戰俘!」

      他搬出了聖人名號,卻聽那依舊不肯下馬的少女淡聲提醒道:「可是,我也在奉旨清剿徐氏殘部。」

      「且據我所知,李獻將軍是奉旨徹查洛陽城中殘留的內應而已,而各處徐軍殘部,則由我負責。」

      另一名洛陽官員忍無可忍地上前一步,強硬問:「如若我等今日定要帶走這些戰俘呢!」

      那少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那便試試。」

      她說話間,身下那匹駿馬忽而嘶鳴著揚蹄,似要踩過來,那名官員受驚之下慌忙後退兩步,再看,只見那匹馬朝他哼哧哼哧噴氣。

      那官員一時面上無光,神色難以名狀……他竟被一匹馬給嚇唬並嘲笑了!簡直豈有此理!

      這時,只聽那馬上的少女再次開口,口吐囂張之言。

      晚安可愛的人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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