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三郎收起火銃，大步走過來，一把將蘇悅抱在懷裡。

  他抱得很緊，力道大得恨不得將蘇悅揉進骨血里一般。

  「悅悅，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蘇悅靠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聲音有些悶悶的，「三郎。」

  蕭三郎親了親她的髮髻，聲音沙啞，「我在呢。」

  蘇悅的聲音很輕，「我也有爹了呢。」

  蕭三郎微微錯開身子，目露疑惑地看著她，「嗯？」

  蘇悅嘴角往上勾了勾，試圖扯出一抹弧度，眼中卻掛著一滴眼淚，「可是他死了。

  他為我擋住了魏鎮海的毒箭，三郎，你說蘇老頭這次是不是算計錯了。」

  蕭三郎微顫，瞬間就明白了蘇悅的意思。

  他重新把蘇悅抱在懷裡，伸手輕輕摸著她的頭髮，低聲安慰道：「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如果我再早一點攻破昌州，就不會這樣了。」

  蘇悅微微搖頭，「不怪你，是我太自負了，我以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的。

  我以為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卻沒想到會被魏鎮海反困在山上。

  你說他那麼怕累那麼怕苦，一心只想要榮華富貴的人，怎麼做到連夜翻山越嶺，還找到我的？

  他說他都是為了蘇家的未來，他也不想擋箭的，因為他還沒享受榮華富貴。」

  蘇悅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沒騙我，可是他死了，我還是覺得」

  她的手放在心口，喃喃道：「這裡空空的，有些難受。」

  蕭三郎輕輕握住她的手，望著她被淚水浸染過，越發晶瑩的眸子，輕聲道：「要是難受，就哭出來。」

  蘇悅眨了眨眼，搖頭道：「他還在甘州城外的山上，我們去接他回來，好不好？」

  蕭三郎握住她的手，鄭重點頭，「好。」

  兩人手牽手走出太守府。

  魏鎮海已經被殺，逃出去的幾個副將已經被衛琮帶人抓了活口，看到他們出來，衛琮過來稟報。

  「殿下，如今我們已經拿下了南城門和西城門，徐謙帶人正在攻打北城門，屬下這就派人過去接應。」

  蕭三郎點頭，「好，點一隊人馬跟我出城，將城外山上的傷兵都帶回來。」

  一行人出城上山，傷兵們看到太子和太子妃親自來接，十分激動。

  看到蘇德海的遺體時，蕭三郎跪在地上，鄭重磕了三個頭，「岳父，多謝你在最危險的時候護著他。」

  蘇悅上前，親自拿白布將蘇德海蓋了起來，輕聲說：「回到甘州城，再給你換乾淨衣裳，山上太冷了，你忍一忍。」

  士兵上前將蘇德海抬起來放在擔架上，準備下山的時候，蘇悅卻伸手接過了擔架。

  「不用了，我親自帶他下山。」

  士兵無措地看向蕭三郎。

  蕭三郎接過了擔架的另一頭，「好，咱們兩個一起帶他回去。」

  夫妻倆一前一後抬著擔架下山。

  回到甘州城的時候，戰爭已經基本上結束了。

  蕭三郎攻破昌州的時候，活捉了北齊二皇子，如今又在甘州殺了魏鎮海，北齊士兵群龍無首，潰不成軍，很快就棄城潛逃了。

  至此，河西九州全都收回來。

  蕭三郎和蘇悅入城的時候，街道上站滿了士兵和百姓們，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

  看到蘇悅和蕭三郎，眾人紛紛跪下來，喊聲響徹在甘州城上空。

  「多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子殿下千歲，太子妃娘娘千歲。」

  蘇悅和蕭三郎抬著擔架一路緩緩穿過人群。

  跪著的人小聲議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抬的是誰啊？」

  「聽說是太子妃娘娘的父親，為了救太子妃被天殺的北齊人射死了。」

  「太子妃娘娘的父親可真好，他一定很疼愛太子妃吧。」

  蘇悅聽著四周的議論，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風吹起白布一角，露出蘇德海平靜的面容，仿佛聽到了眾人的議論一般。

  回到太守府，衛琮帶人已經安排好了靈堂。

  蘇悅和蕭三郎兩人親自給蘇德海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收拾得乾淨妥帖。

  她靜靜地站著看了蘇德海許久，喃喃：「這身衣裳是有品級的公侯才能穿的，他應該會喜歡吧？」

  蕭三郎與她並肩而立，輕聲道：「一定會的。」

  蘇悅沒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三郎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悅悅，這裡有我守著，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好嗎？」

  「好。」

  蕭三郎鬆了口氣，陪著蘇悅走出靈堂。

  剛一出靈堂，她身子一軟，倒在了蕭三郎懷裡。

  「悅悅。」

  蕭三郎抱住她，急切地吩咐，「快請重華過來。」

  重華來得很快，看到暈過去的蘇悅，伸手摸了下脈搏，鬆了口氣，「暈過去是好事，不用擔心。」

  蕭三郎蹙眉，「什麼叫暈過去是好事？」

  重華見他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擔心，不由輕笑，「你啊，這是關心則亂。

  她這些日子太過勞累，一心想儘快拿下甘州，卻偏偏被魏鎮海圍困在山裡，心中本就積了火氣。

  蘇大人的死又令她心神震撼，如果我沒猜錯，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體會到父女之間的感情。

  這種情感衝擊填補了她情感上的空白，她的空間也再次被打開，她才得以驅動神獸衝進甘州城。

  當時她心中只有一股報仇和拿下甘州的執念，如今執念完成，她驟然放鬆下來，身體的疲憊感就會油然而生。

  所以啊，現在暈過去反而是好事，讓她得到徹底的休息，畢竟她一直熬著，肚子裡的孩子也受不了啊。」

  蕭三郎鬆了口氣，看著蘇悅有些蒼白的面容，心疼至極。

  他的悅悅，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體會過任何的父愛，她甚至都不知道被父親疼愛是一種什麼感覺。

  唯一這一次在蘇德海身上感受到一些，蘇德海卻還去了。

  上天待她的悅悅何其不公，他真的很想去到悅悅的星球，去問一問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他們可曾有任何一刻想起悅悅，可曾有任何一刻感到後悔？

  蘇悅這一睡就睡到了翌日上午。

  她睜開眼就看到了在旁邊坐著看軍報的蕭三郎。

  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映得他的側臉柔和而清俊。

  蘇悅靜靜地看著，覺得許久沒有體會到這樣靜謐的美好。

  外面響起衛琮的聲音，「殿下，有緊急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