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嫣掌了扇，幫他輕輕扇著風，試圖讓他覺得清涼些。
四目相對，她說：「怎麼那樣傻，明知就只有一份解藥，還不自己快些吃了！」
「我才不傻呢。」戎辭勾著唇，輕笑著說：「我若吃了解藥，我就沒媳婦了。」
說著，他故意裝作與雲嫣不相熟的樣子，說：「你這小娘子安的什麼心！難道是巴不得我沒了媳婦，然後你好給我當媳婦不成？」
「你……」
「這卻不行。」他一板正經的拒絕道：「雖說你生的玉貌花容，不似凡塵中人，可較之我家娘子可差的遠了，何況我對她一往情深，旁人是萬萬不能入我的心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嘴皮子！」
「不過是恐你心焦，想逗你笑一笑罷了。」戎辭彎著唇，說幾個字便要頓上一頓，然後方才繼續：「這毒雖然難熬，但阿錦已經去尋覓藥材研製解藥了，既有盼頭，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話雖如此說，可雲嫣是經歷過的人，如今眼見戎辭如此，明白他就是在強撐。
瞧他眉頭緊皺，努力壓下面上的痛苦之色，她便知道他是怕自己為他擔心，才盡力忍耐。
既然如此，她還不如先離開。
見說話間的工夫戎辭又開始冷的發抖，雲嫣便忙幫他掖了掖被子，勉強壓下淚意，儘量自然道：「那……我先回去了。」
誰知，她話音方落，還未起身，戎辭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識看向他。
戎辭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唇瓣啟啟合合，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是頹然的鬆了手。
雲嫣起身走出裡間，不知為何，想起他的那個神色總覺得心如刀絞，便幾次停下了腳步。
最後一次頓住身形，她終是忍不住回眸，輕聲問道：「你方才要與我說什麼？」
戎辭在枕上側過頭看著她，開口的聲音很輕：「雲嫣……我心悅你……」
只此一句，再無其他。
雲嫣驀地紅了眼眶，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說什麼胡話！又不是生離死別，你這是存心不叫我安生！」
「嗯。」戎辭並未否認，甚至還大大方方的承認道：「嫣兒真是聰明，這都被你瞧出來了，若你安生了，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轉頭就改嫁那我豈不虧大發了。」
見他仍在那胡說八道的玩笑，雲嫣這才沒再繼續掉眼淚，轉身走了出去。
戴權緊跟著進殿。
戎辭壓低聲音吩咐他說：「瑾王妃入宮了？」
「回陛下的話，正是。」想了想，戴權又補充道：「王妃此刻正在宸妃娘娘的寢殿之中，陛下可是有何吩咐，要奴才請王妃過來嗎？」
「你……你著人請她過來，不急，但是記住……切莫，驚動了雲嫣……」
「陛下放心，奴才明白。」
戎辭身邊不能離了親信之人，戴權便命自己身邊的小徒弟去辦這件事。
原以為要等上一陣慕雲卿才能過來，不想，她很快就來了。
其實這是因為方才雲嫣回殿後，慕雲卿想著她也方才解了毒，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勞累不得，便在內殿點了安神香，比起尋常用的安息香效果要更加顯著，很是利眠，是以雲嫣才一躺下，她便過來了。
慕雲卿進殿後逕自走到裡間去見戎辭，戴權則是候在外間，並不打擾。
進到裡間後，慕雲卿在距離床榻還有一步的位置站定，輕聲喚道：「皇兄。」
戎辭聞聲緩緩睜開了眼睛：「你來啦。」
「是。」慕雲卿點頭：「皇兄有什麼事要交代？」
她猜，多半是有關她姐姐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戎辭先是問她雲嫣回去後如何，得知她已經歇下，他似是鬆了口氣，而後卻道：「我記得，你在苗疆時解的那蠱，其中一個是能讓人忘記憂愁所在，對嗎？」
「……的確如此。」慕雲卿有些茫然，不懂戎辭怎麼忽然想起這件事來了。
好在很快，戎辭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說：「倘若我不幸身死，便需煩你，給雲嫣也種下那忘憂蠱。」
「什麼？！」
「我從前總是嫌她不夠在意我，只恨不得她滿心滿眼都是我，可是如今真見她如此，我反倒後悔了。」戎辭怔怔的望著帳頂，語氣忽然變得很平靜：「阿錦說我說喪氣話，還威脅我說，若我放棄求生的意志，待我前腳走了，後腳他就給雲嫣安排改嫁，若換了以往，我定要氣死不可，可是如今……」
頓了下，戎辭才接著說：「或許也不錯。」
「皇兄……」
「雲卿，昔日你與阿錦的婚事，我冒然插手終是我的不是，可我到底還未正式向你道過歉，那件事，是為兄錯了。」
慕雲卿搖了搖頭：「都過去了，何況我知道皇兄並非存心針對我，你只是想盡你所能的對戎錦好。」
「錯了就是錯了，好在，戎錦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戎辭笑笑，可隨即想到自己與雲嫣卻沒有那般幸運能夠相守終生，眼神又不免落寞起來：「你們要好好的，照料好母后，保護好雲嫣。」
聞言，慕雲卿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了：「皇兄別說這樣的話，姐姐唯有你自己照顧才能放心，我們如何能夠代替！」
想起他方才所言，又道：「至於那忘憂蠱，皇兄可知那不止會讓姐姐忘了你，而是會讓她忘了一切，你確定那會是她想要的嗎？」
慕雲卿以為戎辭會試圖說服自己，誰知他默然片刻，卻近乎無助的說了一句：「雲卿，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做才是對她最好的。」
他只是想，若他真的死了，她那樣痛不欲生，也許忘了會輕鬆些。
日後，她也許才能再喜歡上其他人，過她從前一直想過的日子，而不是因為他這個已死之人，被困住一生。
「倘若你是我，你會希望阿錦他一直為你所困嗎？」
這話問的慕雲卿語塞。
誠然，倘若易地而處，她也定然沒有眼下這般考慮問題那樣理性，可說到底，姐姐與戎錦性格不同，她不是那樣偏執的人。
儘管，失去所愛的那份痛苦都是一樣的沉重，沉重到，壓得人無法忍受。
戎辭：「我聽說那蠱蟲並不易得，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幫我準備下，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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