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闌丞一言不發,他只是用那雙含淚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錦瑟,像是生怕一個錯眼,眼前的少女便會消失不見般。
拿他沒辦法,錦瑟只好又說道:「菖神醫說,只要我好生休養月余,傷勢便能好全,對了,你怎知菖神醫在洛陽?」
「偶然得知,瑟瑟...對不起,擄人孫兒威脅之事,是我錯了,但我不後悔,當時你就那樣躺在我懷裡,我怎麼叫你都不醒,怎麼叫...」
說著說著,眼淚如斷了線的珠簾般,再次洶湧泛濫,嗓音哽咽痛苦。
設身處地想了想,錦瑟開始自責當時的決定,應該躲開的,比起他自己的安慰,陸闌丞很明顯更在意她。
可她卻讓他那麼害怕難過。
「璟之。」她喚他的小字,眸中閃爍著柔軟的光澤,看著他鬢角被汗水泅濕的一縷垂落黑髮,心臟驀然刺疼。
「你別怕。」像是承諾,她語氣鄭重道,「我答應你,一定不會死在你的前頭。」
她知道他想要什麼,那她便給什麼,雖然一顆心只有方寸之地,她也十足吝嗇,但若是他的話,可以大方。
看著床榻上眉眼含笑的少女,陸闌丞似乎懂了她想表達什麼,他小心替她拉了拉被褥,表情有些彆扭。
心口卻像是被灌了酒釀梅子般,酸酸甜甜又有些小確幸。
「哪有你這樣哄人的。」他鼻尖聳動,吸了吸氣,扁嘴嗔怪,卻是抬手抹去眼角淚痕,耳尖泛紅。
腦子裡更是全部都被那句「璟之」所占滿。
這是錦瑟第一次喚他的小字,真的很好聽,他體內躁動的厲害,嘴角抑制不住地想要上揚。
「對了。」突然想到什麼,錦瑟嚴肅起來,「你將我從洞內救出來後,可曾遇到什麼阻礙?」
她並沒有直說,怕他衝動行事,可陸闌丞瞬息間變得冷寒的眼神,卻讓她心底咯噔一下。
可沒多久,那叫人膽寒的目光便消失不見,仿佛只是她看錯了。
「沒有,無人阻我,至於害你之人,還在查,跑不掉的。」
秀氣白皙的手指捋過錦瑟頰邊的碎發,陸闌丞清淺一笑,眼中仿佛盛著春江暖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個多麼暴戾殘忍的人。
通過暗中的勢力,他早已知道那意圖傷害他家姑娘的幕後主使是誰。
得不到便毀掉嗎?
還真是猖狂又無禮啊,不過不急,他會慢慢地讓楚肆知道,有時候死反而是一種解脫。
至於與之對應的,他動用太多勢力的代價,就是徹底接管與奪回那個位置。
可以,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也確實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
那樣的話,他就能用無形的,沒有邊界的牢籠,圈住他的小雲雀。
不讓她發現,偷偷的,讓那些覬覦她的人都消失,無需折斷她的翅膀,給她足夠的自由,她想去哪裡,都可以。
反正,都在他的牢籠里。
低垂下眼帘,眸中划過病態的瘋狂,陸闌丞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特別貪心,且占有欲極強的人,因為每時每刻,他都恨不得把錦瑟用鐐銬拴住,藏起來。
藏到只有他才能知道的地方,釋放出那被他上了層層枷鎖的慾念,便是哭泣哀求,也不會停下。
但這樣是不行的,他還想與她白頭到老,一生一世,又怎敢不在乎她的意願,自私自利。
「嗯,此事應該是早有預謀,我大概能猜到是誰所為,只是還沒有證據,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錦瑟試探地開口,便見陸闌丞點了點頭,很是乖巧的模樣。
「我都聽你的,瑟瑟,我不會衝動行事的。」
那便是知道是誰幹的了。
心底輕嘆,錦瑟雖然有所預料,但還是憂慮重重,特別是陸闌丞這瞧著好像很是聽話的樣子。
給她一種湖面平靜,底下卻暗潮洶湧的感覺。
可她也知道他的性子,即便是面上答應了她,但難保背地裡不會去做些什麼。
「凡事要有十足把握才可動手,不能給對方任何反撲和報復的機會。」
幾番斟酌,她還是偏心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說完她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但見陸闌丞眼神璀璨發亮,像是按捺不住欣喜的樣子,便妥協了。
就當是杞人憂天,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會陪著他。
「瑟瑟,父親讓給我給你端藥...」
敲門聲響起,在屋內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趙棣便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嘴裡還嚼著偷吃的蜜餞。
結果卻看見了床榻邊蹲著的陸闌丞,還有地上那怎麼也無法忽視的大洞。
吃了一半的蜜餞從嘴裡掉出來,還未等陸闌丞阻攔,趙棣便衝著門外大喊。
「來人啊!」
半炷香後,陸闌丞被扛著丟了出去,身後大門「哐當」一關,嚴嚴實實,走到後面的一位小堂弟還衝著他呸了一聲。
奴僕掛上了「陸闌丞與狗不能入內」的木牌,可以說相當針對了。
過路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偷偷的笑,陸闌丞對著旁人可就沒錦瑟和她家人那股好脾氣了。
「很好笑,要不我幫你們把下巴都卸了?」
陰冷的視線,叫人頭皮發麻,渾身都起了冷顫的雞皮疙瘩。
有人嘴裡還在嘀咕著,卻不敢繼續逗留下去。
回去之後,陸闌丞接到消息,在他的安排下,被楚肆禍害的苦主已經在楚國公府外說盡苦水,並自盡而亡。
原本那人就對世間沒了留戀,他也只是物盡其用,且也答應了那人,會讓楚肆得到應有的報應。
不過在楚國公的雷厲風行下,流言蜚語和議論聲很快便被壓了下去,但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楚國公派來探望楚肆的管家,還有榮親王府的人,都已經快到洛陽了。
這...才是他的目的!
殺了楚肆隨時都可以,但要讓他痛不欲生,從高處狠狠跌落,受盡折磨,那便得鈍刀子磨肉,慢慢來。
不能著急,即便是千刀萬剮,也得有個崩潰絕望的過程不是?
「接下來的事,應該知道怎麼辦了吧?」
剪下盆栽里的一片枝葉,陸闌丞眸中划過深寒的冷芒,他撇過頭,身後跪在地上的人應聲退下。
窗外傳來鳥叫聲,屋內安靜下來,陸闌丞將盆栽剪禿了之後,眉心輕皺。
挖地道也不行了,下次該想什麼辦法才能見到瑟瑟呢?
要不男扮女裝做丫鬟?
「......」
看樣子,得學點易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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