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躁地皺了皺眉,眼角泅紅出極其戾氣的艷色,瞧著竟有幾分妖冶。
可當他看到自己正抓著錦瑟的手腕,那柔軟又細膩的觸感,讓他有種想要收藏把玩的衝動。
但小姑娘純粹迷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陸闌丞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正在想什麼齷齪的事。
只覺得一股熱意燒上腦門,他又羞又惱,仿佛燙手山芋一樣鬆開手,卻又忍不住握拳,像是下意識想要留住些什麼。
可沒過多久,他便又趕緊鬆開。
怕錦瑟誤會是要打她,這小蠢貨笨死了,一點也不……
「給。」
面前出現一塊繡了海棠花的帕子。
「你的臉。」
錦瑟好心提醒他擦拭臉上沾到的污漬,可陸闌丞卻故作兇悍地瞪了她一眼。
「看什麼看,就是太熱了,我可沒臉紅。」他抬起手背擋住自己的面龐,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瀲灩生色。
「小蠢貨,下…下次再教訓你!」
說完,惡意地抬手揉亂錦瑟的頭髮,又搶在她生氣前,從懷中迅速掏出一袋什麼東西塞到她懷裡,便轉身快步跑開。
錦瑟看到油紙包里是她喜歡吃的糖炒栗子,真是好氣又好笑。
氣的是他總愛欺負捉弄她的行為,笑的是他始終記得她喜歡的吃食,還怕涼了而刻意放在懷裡溫著。
真是傲嬌又不坦率。
嘆了口氣,她正要把帕子收回去,結果紅衣少年去而復返,搶過她手裡的帕子,又瞪了她一眼。
「一物換一物,這是我的了。」
他說完,像是怕錦瑟搶回去般,跑的是相當的快。
瞅到他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尖,錦瑟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
是真的,非常…非常不坦率啊!
「小兔崽子別跑!」
趙華年單腳蹦跳過來,撿起地上丟掉的長靴穿上,再對著陸闌丞離去的方向呸上一聲。
可一回頭,就見他的寶貝妹妹正頂著個雞窩頭,沒心沒肺地吃著糖炒栗子?
貼心的小棉襖漏了風,趙華年心裡拔涼拔涼的。
現在把她塞回娘胎里去回爐重造還來得及嗎?
錦瑟見自家兄長如狼似虎地盯著她手裡的糖炒栗子,她貼心地剝好一個遞給他。
「哥哥也吃。」
卻被彈了腦門,頗為恨鐵不成鋼。
「吃吃吃,就知道吃,哪天姓陸的把你給叼走了,看你還吃不吃!」
錦瑟:「......」倒也沒這麼嚴重。
見錦瑟沒有反省的態度,趙華年語重心長教導自己這個年幼不知事的單純妹妹。
「聽哥哥的話,那陸闌丞就不是什麼好人,把糖炒栗子丟了,以後他給的東西堅決不能要,還有,你剛才是不是給他什麼東西了?」
因為方向原因,趙華年沒怎麼看清,而見兄長如此生氣,錦瑟哪還敢說給了個帕子。
會叨叨死她的。
「沒有,哥哥,你怎麼來了?」錦瑟溫柔地笑了笑,如三月春風拂面。
趙華年一如既往,被輕易地轉移了注意力。
「舅母來信說你病了,父親放心不下,便差我來看看。」
說著又憤怒起來,頗為咬牙切齒。
「誰知道一過來便見陸闌丞這小子在欺負你,你還沒心沒肺地收他的糖炒栗子!」
錦瑟:「……」
要說趙華年對陸闌丞之所以如此防範有偏見,那也是有原因的。
錦瑟剛滿月的時候,趙府大擺筵席,邀請了很多人,當時才四歲的陸闌丞就混在其中。
趙華年彼時也才五歲,他非常羨慕別人家有妹妹,好不容易自己也有妹妹了,便總是忍不住去偷看妹妹,逗妹妹玩。
結果那一天好巧不巧,他去偷看妹妹的時候,卻發現陸闌丞也在那,他在親他妹妹的小臉蛋!
趙華年當場就炸了,他都還沒親過他妹妹的小臉蛋,卻被這渾蛋小子先得手了。
從那以後,趙華年便對陸闌丞這傢伙嚴防死守,他以為陸闌丞想跟他搶妹妹。
結果隨著一天天長大,趙華年知事明理後,便明白陸闌丞總是以各種方式來引起他妹妹的注意,不是想跟他搶妹妹。
而是無恥下流卑鄙齷齪地覬覦他妹妹!
雖說他妹妹長的乖巧可愛,一雙懵懂無知的狐狸眼能把人心都看軟了,但哪有人把剛出生的孩童看成自己媳婦的?
而且他自己當時也還是個四歲稚子!
由此可見,陸闌丞此人,肯定是有什麼大病。
「那渾蛋玩意長的跟個娘娘腔似的,妹妹,你要是跟他玩的話會被別人笑話的。」
直到從佛寺離開,趙華年都還在說教,錦瑟耐心即將告竭。
可趙華年並沒有打住的意思,他繼續說著:
「男子啊,還是要謙遜溫雅那種才比較好,就像我們爹爹一樣,陸闌丞那種就知道欺負人,還總是說髒話的臭小子,得少來往,免得被帶壞了。」
這話讓錦瑟恍惚了下。
她腳步一頓,唇角上揚的弧度下降些許,眼底多了幾分黯淡,像是籠罩上一層陰霾。
謙遜溫雅嗎?
上輩子那人就是靠著溫雅如玉,騙過了所有人,也讓她一見傾心。
但最終,他的笑,他的親切,都是假的。
趙華年見妹妹突然停了,臉色還不是很好,他頓時有些忐忑起來,想著自己是不是說太過了。
可眼角餘光卻瞥見正前方不遠處官道上,有個不該存在的身影。
正跟在他母親身邊,不知說了什麼,逗的他母親一個勁地笑,很是愉悅的氛圍。
「陸!闌!丞!」
錦瑟只覺得身邊的人像風一樣飛出去,然後倆人嗆了幾句便掐起架來,趙母夾在中間怎麼也攔不住,很是為難。
看著這記憶中熟悉的一幕,錦瑟眸底的陰霾如陽光穿透烏雲,只剩溫暖。
提起裙擺,她笑著踩台階小跑過去,故作生氣,讓糾纏在一起的倆人終於分開。
但這份平靜只堅持到回府。
因為陸闌丞竟然說服了趙母,讓他在府邸暫居一日,明日同他們一道回京。
「母親,陸闌丞畢竟是個外男,您讓他住在府里,多有不妥。」
趙夫人喝著茶很淡然。
「年兒啊,這都太和年間,女帝當政了,你怎麼還這麼迂腐古板呢?」
「我……」
「再者,又不是進內院,你擔心什麼?年兒啊,娘知道你跟陸將軍家的兒子打小就不對付,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做到的,還有,打架那事,你平日裡也不是這麼衝動莽撞的人。」
「娘我……」
「更令為娘失望的是,打就打了,你還打輸了,你虛長他一歲,陸家那小子又細胳膊細腿的,身量也比你矮了半截,你怎麼還能打輸了呢?」
趙夫人出自武學世家,雖從小體弱多病,無法習武,但心中卻很是嚮往。
偏偏她喜歡上了個只會拿筆桿子的夫君,寄希望於兒子吧,如今看來……
算了,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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