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顧煙和江時羿之間沒有任何聯繫。
在江時羿做出決定之前,她也不能去富恆聽課,更不能去探望裴鳳華,於是時間幾乎都花在醫院裡,陪著江奶奶。
到了第三天早上,她毫無預兆地接到一通何亮的電話。
她困惑地接起電話,那頭帶來一個消息。
江父江城源回來了。
這消息對她來說如同平地一聲雷,她知道由於奶奶病情惡化,江城源是要回來的,但她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要到下個月。
而且江城源現在回來,江時羿不在江城,這就很麻煩。
她作為江家的兒媳婦,必然沒法安心在家等,何亮車已經開到醫院門外,就等著她一起去機場接人。
顧煙匆匆下樓,上車之後她顧不得其他,先給江時羿打了個電話。
江時羿那邊也是剛剛接到消息,他叮囑顧煙:「我來Y省的事你注意一點,我爸要是問到,你就說我來出差談業務,不要提起許鳶,我和何助理也已經交代過了。」
江城源和江時羿的父子關係其實有些微妙,江時羿小時候,父母忙於工作,對他的陪伴就不多,不過那時候他對父母起碼算是依賴和尊重的,後來父母離婚,他一度接受不了。
再後來,他才得知他們離婚,是因為江城源很早就出軌了。
江城源不但出軌,在外面還有個年齡不小的私生子。
顧煙想,江時羿對江城源可能或多或少有些恨,這些年來,哪怕是過年,他也沒有主動給江城源打過電話。
她上一回見到江城源還是在她和江時羿婚禮當天,江城源雖然給了她一個大紅包,但那都是面子工作,他的眼神里充滿不屑和敷衍。
她知道,江城源不大看得上她這個兒媳婦,所以現在要她單獨去接這個公公,她肩頭壓力就很大。
這些事本來該江時羿做的,她思及此,出口的話就有些尖銳:「其實我覺得你們父子也挺像的,幹的事兒都差不多,他應該能理解你,何必要隱瞞?」
江時羿在那頭默了默,最後還是沒說話,將電話掛了。
顧煙倒是沒有被人掛電話的不爽,她想,他應該是被她堵得說不出話才掛斷的,現在他才是最憋屈的那個人。
江時羿確實憋屈,江城源比預計的提前回來,並沒有知會他一聲。
事情都趕到一起,他作為江氏現任執行長,因為私人原因離崗幾天,江城源這個董事長要是發現,是肯定要問責的,還有可能告訴其他董事。
他發覺,對於江城源,他好像也只剩下工作上這點顧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父親」對他來說已經是個很抽象的概念了。
青春期的時候,他會因為父母離婚憤怒,因為江城源出軌他甚至想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但現在很多年過去了,很多年沒有見過面說過話了,那些激烈的情緒好像都早已經沉澱下來,他只覺得麻木。
倒是顧煙那句話,狠狠地刺了他一下。
這女人成天沒事找事,好像就是要跟他吵架,可他現在實在太累了,就連跟她爭吵的心思都沒有。
許鳶今天脫離危險,被轉入普通病房,但整個人還是很虛弱。
她清醒著的時間很少,醒來也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這個模樣怎麼和心理醫生談?
他只能等。
顧煙和何亮趕到機場,時間不算早,等了不到十分鐘,就看到了江城源。
江家基因放在那裡,江城源縱然老了,在中年男人中還是屬於骨相絕佳的那一撥,也難怪年輕時風流。
顧煙堆起一臉笑喊江城源:「爸。」
江城源瞥她一眼,「在我面前不用裝模作樣。」
顧煙被刺了下,斂起笑意。
江城源指揮自己助理去取行李,邁步往外走,一邊和顧煙又道:「你和時羿結婚是為了他奶奶,這我都知道。」
顧煙沉默下來,跟上他的腳步。
「時羿人呢?」江城源問。
「他……」顧煙頓了頓,還是配合了江時羿,「他去外地出差了。」
江城源「嗯」了聲,轉頭和何亮問起公司里的事。
顧煙沒有再說話,她不太明白,既然江城源都知道她這個兒媳婦是個假的了,她為什麼還要來。
上車時,江城源和助理坐在后座,顧煙本想坐副駕駛,江城源卻忽然開口:「顧煙,你開車吧,讓何助理坐到後面,我有話問他。」
顧煙拉開車門的手卡在那裡,隔了幾秒,才說:「江……江先生,我沒有駕照。」
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剛跟著陳秀梅住進江家的時候,她對著江城源尊敬地叫「江先生」,總是有點怕的。
江城源微微蹙眉,好像是覺得她很沒用,「那算了。」
說完,他叫自己的助理去開車,讓何亮坐到後面。
顧煙坐上副駕駛,再次感受到那種來自於上位者的輕蔑和不屑,她繫上安全帶,只希望一切儘快結束。
車子自然是先開往醫院。
江城源和江奶奶這對母子時隔多年後的再次見面是什麼情形,顧煙不知道,因為她沒有進病房。
江城源氣場強大,又瞧不起她,她被壓得喘不過氣,所以在江城源去看奶奶的時候,她就從醫院逃了。
她回到家裡,有些發怔,一會兒想江城源憑什麼瞧不起人呢,一會兒又想,這罪不該她受的,她又不是江家真正的兒媳婦,江城源根本不承認她,本來應該去接人的明明是江時羿。
後來,顧煙聽說,江奶奶最終還是和自己的兒子握手言和了。
也對,畢竟他們是血脈相連的母子,況且過了這麼多年,時間好像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江時羿是到了晚上才得知白天顧煙在機場就被江城源落了面子的事。
江城源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顧忌旁邊還有個何亮,何亮告訴江時羿的時候,語氣有些同情,「後來,江董去醫院看老婦人,太太就自己離開了,可能回家了。」
江時羿掛了電話,咬咬牙,被氣得冷笑。
江城源這個父親在他成長的過程中缺席且缺德,現在居然給顧煙臉色看。
他打了個電話給顧煙,「我爸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顧煙的聲音很小,聽起來不是很有精神,「我沒有在意,反正他說的也是真的。」
江時羿沉默片刻,「我會告訴他,現在我們是真的夫妻,以後會一起過下去。」
顧煙聽見這話,居然感覺不到一點點欣喜。
她的丈夫守在別的女人身邊,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有些滑稽。
她說:「江時羿,我不想高攀,我不會為了你去看任何人的臉色。」
因為,為了他這樣一個男人,她覺得根本不值得。
江時羿聞言,腦中突兀想起那一日,她面對裴斯年那個發瘋的媽,低聲下氣地哄著。
到了他這裡,就很乾脆很有骨氣,不為他去看任何人的臉色。
他攥緊手機,心口的窒悶和刺痛感難以言喻,腦中空白,只想反擊,語氣倏地變冷,「顧煙,別忘了你是拿錢做事,現在想要端姿態會不會太遲?當婊子還想立牌坊,你立得起來麼?當初主動提出做交易結婚的,好像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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