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溫柔誘惑著聽著在他營造的氛圍之中沉淪。

  「嘎？」慕尖尖歪頭，發出鄉村老鴨子一般的干啞聲，「歐陽少爺我發現您不咳嗽了耶。」

  她望著面前男子的笑容瞬間僵硬起來，心裡就舒坦了。

  嗯，哪壺不提開哪壺。

  ——

  長夜漫漫，孫領隊帶著一眾人根據歐陽兄妹所提供的圖紙趕到了「磐門」前。

  只見高聳的石造門希望上去刻著不少的古蹟妖獸之像，只是歷史悠久，很多符像都已經被外面的風塵磨砂了不少，使得上面的紋路模糊不清，黑暗中十分怖人。

  一行人途中還遇上過幾隻商隊，不過大多都因為這裡的妖獸可怖，商隊中丹藥用盡，大多數修士也身受重傷，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前進、原路返回。

  等到慕尖尖與其他人站到這「磐門」前，月亮當空，已顯夜深。

  她望著漆黑一片的洞內，悄悄放出了幻蝶來為自己引路，只可惜幻蝶一沒入洞中，竟然也沒有掀起絲毫亮光。

  像是投入了無底洞中的石子，永遠落不到地面，自然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孫領隊站定在「磐門」前還開口，他身後就站出一個男子，「領隊，讓我去前面探路吧。」

  等到許可之後，男子率先進入洞中，身影瞬間消失在人們的視野後，等了兩三刻裡面才傳來聲音。

  「孫領隊，這裡就是個普通的洞穴，沒有什麼危險的地方，就是黑了點很容易撞到四周的石壁。」

  聽見遠處傳來的回音，孫領隊這才抬手，帶著一眾人進入「磐門」，緩緩向著最先進入的男子靠近。

  「哥哥小心些。」哪怕是被訓斥了好幾次的歐陽文霓，這時候仍不忘將歐陽文瑾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選擇前去攙扶住對方的手。

  「不必，你保重自己便好了。」

  此時的歐陽文瑾早已半個身子踏進「磐門」，聽見歐陽文霓的聲音後扭頭說道，半張臉沒入黑暗，半張臉又融入月色之下，顯得分外詭異。

  歐陽文霓見此，努力壓下心中不對勁的感覺，見哥哥步入洞中，連忙抬步跟上。

  慕尖尖將兄妹間的互動沒入眼底，她抬手輕輕附到這門的表層，恍惚之間竟感覺融合著兩個世界。

  「姑娘若是害怕的話，可以跟在我旁邊。」見少女在門口駐足良久，以為是畏懼險地，一個平頭修士走近後，笑呵呵地說道。

  「多謝，」慕尖尖很久沒有感受到旁人對自己單純的善意，聽聞這話後心中一暖，「可這裡面氣息詭異，外面又有妖獸出沒，如此兇險，又何來不怕。」

  「嗐，在商隊接的每個賞令哪有輕鬆的活，宗門弟子修士可靠大樹乘涼，而我們這種年紀大了修為平平的，只能靠著接賞令過活，早就習慣了。」

  平頭修士的聲音充滿了滄桑，卻不乏帶著灑脫的快意。

  「像你這樣的小丫頭片子，走哪裡的路不好，偏偏走這大山里，不過無事，我們賞令接得多有經驗，絕對能平平安安地走出去。」

  慕尖尖跟著平頭修士步入「磐門」中，入目之處伸手不見五指，回望來時的光照明亮處，那種恍如隔世的感受更加明顯。

  她扶著旁邊的石壁向前走去，只能靠著依稀傳來的腳步聲來分辨方位，低頭望去，哪怕是幻蝶也被黑暗吞噬了個徹底。

  慕尖尖眉頭一緊，心中隱隱升起不安的感覺。

  「啊——救命啊，救救我——」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道男子的急切呼救音，在山洞之中迴響至人的心中。

  這是最先站出來探路的男子！

  還未等他們搞清楚情況，那道求救聲音便戛然而止，似乎是鮮活的人被瞬間掐斷了生機。

  所有人的心一寒，空氣中寂靜的出奇，唯有一股血腥味幽幽飄來。

  「領隊，我試過了，在這裡一切帶光的法器真氣都沒有作用，也不知是被下了陣還是古怪的秘術。」一道男聲打破了平靜。

  慕尖尖將目光移向自己手正觸摸著的石壁，如若神識與真氣感受不到任何法陣的布置，那麼問題便出在這旁邊的石壁上面。

  「再查，左一、萬子你們兩個的秘術有關空間，先向前探，」孫領隊渾厚的聲音讓黑暗中的人們有了絲安全感，「最先查出是什麼東西在裡面。」

  慕尖尖聽到周圍響起兩道腳步聲，便知道是叫道名字的兩個修士前去了。

  有著兩個修士在前面一同探路，隊伍的速度卻比先前的慢了些，似乎都是在防備突然出現的妖獸怪物。

  在這種被剝奪視覺的場所，敵人會擁有更多的主動權，修士相對地會更落於下風。

  「領隊！這裡有真氣！」前方響起男音，隨之落下的是真氣劃破空氣的「刺啦」音，明顯的血液噴射聲音的發出，讓聽者不寒而慄。

  「萬子！孫領隊這裡有——」另一道男音發出驚呼聲，而話音未落，下刻他也隨即消失。

  接二連三的人聲消失，速度之快甚至沒有讓任何一個人反應過來！

  此時商隊之中，死寂一片，在看清三個實力不俗的修士死去，甚至連反抗的機會也趨近於零，沒有任何一個人想當出頭鳥，即使報酬豐富，但前提也是有命花啊。

  慕尖尖扶著石牆的手一緊。

  真氣？

  不是妖獸……也不是人？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描述，可還未等她深思，一隻冰涼的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毛骨悚然的寒意從接觸的那刻升起，令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林姑娘剛才和在下說，她找到了解決的方法，」歐陽文瑾的聲音落在耳邊，「林姑娘先前便是因此才從妖獸爪下逃脫，不是嗎？」

  在旁人聽來幽深的聲音虛弱殘喘，卻帶著溫和的期盼與祈禱，可在慕尖尖這邊，便是避之不及的催命符。

  她什麼時候說過了！

  臉不紅心不跳地將她退出來做擋箭牌，甚至都不咳嗽來裝病了……

  此話一出，慕尖尖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注視到自己的身上。

  她自然知道這歐陽文瑾安得什麼「好心」——

  若是不承認有方法，那麼便無法解釋在眾目睽睽下消失不見，若承認有方法，就是被趕鴨子上架，一個人去面對前面的未知。

  「我我我……」慕尖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委屈，「我當時只是湊巧，並沒有什麼方法，但若是歐陽少爺讓我前去探路的話，我肯定是願意的，你們幫了我這麼多，我肯定能……能竭盡所能來幫助你們。」

  這話便能讓先前微妙的局勢反轉過來，令旁人覺得歐陽文瑾怕死又欺負弱小，推一個弱女子出來「擋刀」。

  「可林姑娘和我說了好久當時逃離獸爪的經過，說你習得空間之感，還看出是這石壁吸光的緣由才使得望不清前路，」歐陽文瑾的聲音一頓，「咳咳……我這才推薦姑娘前去一試，不想讓前面的修士枉死。」

  「嗐，歐陽少爺，就別讓這樣的小丫頭去試了，先前妖獸過來都嚇得要死，懂什麼空間之感啊，」未等慕尖尖開口，身旁平頭修士便傳來聲音，「我先前也完成過不少賞令，讓我前去看看吧。」

  慕尖尖聽著平頭修士接著道，「我秘術就是精修聽感，故此也不怕這些東西，打架放心好了，若是有東西過來，我肯定第一個聽見。」

  「讓她和你一起去好了，」歐陽文霓此時開口，陰陽怪氣道，「都說了能感受到異界，否則她這沒有修為的廢人怎麼逃走？你們這麼厲害，一起總歸可以解決吧？」

  平頭修士正欲拒絕，慕尖尖便直接應下。

  「可以的，歐陽小姐。」

  既然歐陽文瑾死了心想讓她打頭陣，那麼便大大方方地應承下來，直接將歐陽文霓準備的許多說辭給堵住了口。

  「你跟在我後面就好了。」平頭修士無奈道，低聲對身邊的人道。

  「好。」慕尖尖點點頭，二人並肩走到了商隊的最前端，在一片漆黑寂靜的環境之中，她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沒有幻蝶來指引，那就用香毒之術。

  二者的本質都是真氣與秘術的相融。

  世界仿佛又回歸了白與黑，血腥之味化為世界中的紅色，在其中添加了濃墨重彩，令人生悲。

  「左前方有個聲音出現，不過又突然消失了。」平頭修士突然開口，下一刻，他抬手擋下了個真氣凌波，將真氣揉於空氣中化為了自己的力量。

  哪怕只有築基圓滿的實力，可剛剛的反應能力與速度依舊不俗。

  「不像是妖獸。」

  因為沒有任何陌生的氣味出現。

  慕尖尖抬手輕輕摩挲旁邊的石壁，思考剛剛歐陽文瑾所說「石壁吸光」是什麼意思。

  「大哥，等等若是還有真氣襲來，不要擋下，只需躲開讓此打到石壁上便好了。」

  感受著手掌心傳來奇異的溫熱，慕尖尖如此道。

  平頭修士感受到身旁較弱的少女突然轉變成一個冷靜果敢的性子，有些意外，但在沒有什麼辦法的情況下，也是選擇了相信她的話。

  「好。」

  歐陽文霓冷哼一聲，嘀咕道，「都已經死了三個人了，這兩個有什麼辦法，最多給裡面的怪物送送餐，讓它吃飽少吃些。」

  此話一出，連孫領隊也皺了皺眉頭。

  「文霓，不要瞎說。」歐陽文瑾厲聲呵斥。

  「我瞎說什麼，」歐陽文霓挑眉，「要是我在前面，早就能出手將那些東西弄死了，只可惜，我不想。」

  慕尖尖緊繃的神經聽到後面這沒腦子人的話有些汗顏。

  本來歐陽文瑾道德綁架她站出來，這人說這種話不就是踩她哥哥的臉麼……

  歐陽文瑾怎麼會有個這樣的妹妹——

  腦中忽然間靈光一閃，她心中冒出了個念頭，不過現下場面危急，還沒有時間給她細思。

  「刺啦刺啦——」

  慕尖尖躲閃不及，所幸被那身邊的修士往後一拉，這才只被劃傷了胳膊。

  此時真氣猛然沖向一邊，敲打在石壁之中，混沌的黑暗之中陡然升起了道光亮。

  慕尖尖靠得最近，瞬間被這道光芒閃地睜不開眼，不過這令她剛剛的猜想落實——

  果然石壁是假，異界為真！

  「孫領隊！用真氣將這石壁敲開便可以了！」平頭修士見有了進展，欣喜地大喊，隨即抬手將真氣揮向牆壁。

  而石壁像是一個厚重的龜殼到了零界點，此時被擊開，下刻便應聲而碎。

  商隊的所有人都欣喜地盯著遠道而來的光明，只有歐陽文霓翻了個白眼，心中的嫉妒更盛。

  她扭頭去往歐陽文瑾，聽他道，「我就知道她能做到的，你說是嗎，文霓？」

  做到什麼！

  這女人能做到的她也可以！

  「等一等，石壁外面的溫度不對勁，大家小心！」慕尖尖率先感受到異常，她大聲地說完後石壁碎裂，映入眼帘的是熔岩滾滾的橙紅色火漿。

  難怪她先前便覺得石壁溫度不對勁，這「磐門」之下，可是岩漿啊！

  低頭望去，萬丈之下熱氣蒸騰，石塊掉落則被瞬間融化在內，發出「滋滋」的聲音，可怖至極。

  歐陽文霓抬眼見少女已經滲出熱汗的絕色容顏，慕然之間，心中一狠，直接抬手發出洶湧的真氣，直擊對方的面門。

  「歐陽小姐你想要做什麼！」平頭修士面色大驚，可畢竟修煉階級的壓制性在面前，面對高他五階的修士，他心有餘力而不足。

  「歐陽文霓！」歐陽文瑾看出她的動作，整個人的氣勢瞬間緊張起來，抬起手便要展出真氣，甚至連自己在裝病都不顧了。

  慕尖尖扭頭，重回於光明的幻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哪怕炎熱讓她的視線模糊，都能清晰地對上歐陽文瑾雙眸重的緊張與惱怒。

  對上歐陽文霓的攻勢，她險些要笑出聲來——

  歐陽文瑾恨不得殺了她，怎麼會有緊張？

  慕尖尖毫不退縮對上歐陽文瑾的雙眸，因為躲開了真氣攻擊，卻不得不整個身體墜向熔岩之下，她緩緩揚起笑容，宛若失去翅膀後蝴蝶臨終的看穿與嘲弄。

  歐陽文瑾猛地縮緊了雙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