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尖尖聽到少年聲音的瞬間，她立馬想抽身後退，可已經來不及了。

  明明令狐珠緒的修為已經因為黃泉境被她拉到了和她一樣的境界，可她的氣息竟然洶湧不絕、源源不斷！

  「你這水可以吸走小溪的容量，那我便是汪洋大海。」令狐珠緒在慕尖尖身邊，沒有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望著她揚起下巴掙扎著望著她的模樣，笑道，「在他面前將你殺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秘術是好秘術，可惜還是太弱。

  令狐珠緒的笑容逐漸擴大，築基修為的修為卻能擁有這麼強大的精神力，若不是有法器支撐，就是先前受過特殊的錘鍊。

  「你說不配死在他的手上，那死在誰的手上？你嗎？」

  女子雙眸深處是明晃晃的嘲諷。

  「咳咳——」慕尖尖面對著女子施展換魂將自己的神識強行留在體內便很吃力了，她吃力地睜大雙眼，抬起手「啪」一聲抓住了扼住自己脖頸的手。

  「既然收不盡……」她咧開嘴，血隨著汗隨著鼻尖滑到她的嘴中，帶著腥咸，「那就全還給你。」

  什麼？

  令狐珠緒蹙眉，她正猶豫時，剛剛從身上擺脫的黃泉水再一次往她全身覆蓋，這次腐朽氣息的渾濁液體並沒有將真氣吸去，反而是……

  在餵養給她？

  黃泉水混雜著惡鬼的悲鳴，帶著無盡的真氣湧入她的體內。

  照這個速度下去，她的身體不足以容納這麼真氣，到時候等待令狐珠緒的只有一個結局——

  爆體而亡。

  令狐珠緒目光沉下，她抬手想要再次結陣，耳邊奔騰的黃泉水中卻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緒兒」。

  聲色溫柔無奈，像是寵溺地對著一個玩鬧的妻子。

  正當令狐珠緒愣神之際，男子低沉磁性轉變為低吼的怒斥，「令狐珠緒你不得好死！」

  慕尖尖掙脫女子的束縛後，她低喘著氣，低頭對著向她而來的令狐濯玉傳音入密，「玉玉，你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了，不要再動真氣了，相信我。」

  令狐濯玉頓住，他雙手顫抖，像是終於得到機會般，重新抬起目光緊緊落在少女身上。

  桃花、月光、與她。

  「為什麼你的水裡……會有玉郎的聲音？」令狐珠緒開口，神色困惑，她感受著體內越來越劇烈的真氣波動，像是感覺不到般完全沒有阻擋，全然將注意放在問題上。

  「因為這是黃泉水，來自人死後之境，會將對方身前有關聯的殘魂放出。」慕尖尖如實回答。

  前一刻明明是針鋒相對置對方於死地的二人，如今卻都萬般平靜地開始你來我往一問一答。

  「難怪我之前聽到了很多人的聲音……」令狐珠緒的聲音越來越小，她扭頭，「所以……玉郎是真的死了嗎？」

  慕尖尖沉默。

  她相信對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這次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令狐珠緒笑容越來越淡，她知道自己在聽到玉郎聲音晃神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輸掉了所有。

  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下黃泉找玉郎去了。

  令狐珠緒在落在桃花樹下，雙手捧起散落的桃花，若沒有女子周圍裹脅著的黃泉水，慕尖尖險些都覺得是個無意路過來賞花的純真女子。

  「為什麼叫我珠緒小姐？」女子將自己頭上帶著舊痕的金簪重新插好，又理了理髮髻與衣服，抬頭對慕尖尖笑著問。

  別人都是喚她令狐。

  「是珠緒，不是令狐。」

  慕尖尖發現，旁人在提起令狐珠緒的時候，都是喚的「小姐」，而不是「前池主」，這些都是對方想停留在過去的表現。

  每個人都不該被姓氏禁錮，在被冠以「瘋子」的姓氏之前，首先是她自己。

  「噢，」令狐珠緒容顏清麗，她站在桃花樹下不動，不一會就沾上了滿身花瓣，哪怕是氣息微弱臨終之前，都像是個即將去遠遊的傾城女子，「將我的屍體葬在桃花林中，請。」

  最後一個「請」字十分僵硬，而隨著女子話音消散，黃泉水裹起，她的生息也伴隨著桃花香消亡。

  慕尖尖有一瞬間的怔愣，她聽到令狐珠緒最後的話語，對方離開的最後一刻，竟然想的是她先前關於「尊重」的話嗎……

  血腥夾雜著花香混進慕尖尖的鼻間，她回神後想去看令狐濯玉的情況，卻在轉身後發現少年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後。

  「姐姐……」容顏精緻的少年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精緻，他歪垂著頭沒有同她對視，僅僅只輕輕喚了聲。

  「玉玉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吃丹藥用真氣調息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慕尖尖一股鬧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她見少年抬頭呆呆望著她，止住聲咬唇，「抱歉。」

  畢竟無論如何，令狐珠緒都是他的母親。

  「可是姐姐，你不用說抱歉……你永遠不用和我道歉，」令狐濯玉終於回神，焦急出聲，因為情緒激動又咳了幾口血，「是我……是我連累了你，害得你差點就……」

  後面的話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生怕一說出來帶著不吉。

  「我們是朋友啊，」慕尖尖揉了揉少年偏灰色的長髮，安慰道，「你真是嚇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一趕過來你當時是什麼樣子，頭髮全飄起來了，眼睛感覺在冒火！還有你周圍入魔的威壓氣息……」

  慕尖尖開始用自己貧瘠的形容詞像是看圖說話般，表述著當時的情景，甚至都把令狐濯玉逗笑了。

  「姐姐，你想聽一個故事嗎？」他開口，手攥緊衣角，屏息等待少女的答覆。

  「你說我就聽，」慕尖尖遲疑，「但你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先好好休息吧。」

  令狐濯玉搖搖頭，二人迎著月光坐下，一道少年音色開始低低講述著由桃花開始的故事。

  故事的開頭像是美好的童話故事，十里桃林，英雄救美，一見鍾情。

  安琉玉確實真正地愛過令狐珠緒，正如他只是築基修為，卻不顧自身安危在桃花宴中對著落險的女子，僅僅緣於驚鴻一瞥。

  可在正真的相處後，面對令狐珠緒的偏執陰狠，安琉玉終究受不了美人是這樣的性格，在萬般猶豫後選擇離開另娶他人，卻並不知對方已經上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