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說一句話,瀑布傾瀉而下的壓力便會越來越重,慕尖尖抬頭向女子身後通向冥界的黃泉路看去,沒有管對方的神情,輕輕說道。
「加油啊。」
她正欲轉身離開,女子開口,「謝謝。」
只有二字感謝,卻帶了些其他的意味,慕尖尖的身形停頓一下便接著回身,便聽到身後的人接著道。
「再次相遇前你可不要死了。」
話可真不好聽。
慕尖尖癟嘴,但腳步並沒有再停下,她撐著傘一步步走回黃泉瀑的另頭。
女子見少女撐著傘逐漸消失在瀑布間,仰起脖子見天上暖絨明亮的光照,只是與奈何橋另一頭截然不同的景色,她突兀地大笑起來。
等了多少年都沒有看到光亮了?
回想起百年中少女一點點做起花傘的身影,女子雙目划過苦澀。
每每想起對方做傘的目的其一是因為那些人,心底的怒火甚至會更甚。
遺忘?不。
她會回去報仇的。
「叮叮叮——」一個手拿紙張的魂魄飄到女子的身邊,搖鈴道,「這位客人剛到冥界需要引導嗎,這裡的服務、店鋪、設施,小的都了解,客人……」
女子拿起紙張,客套的嬌笑不達眼底。
就從冥界開始吧。
奈何橋另一頭的慕尖尖深吸一口氣,望著她頭頂上重新聚集起來的黃泉之水。
心結已解,道心重塑,
路過河畔的鬼魂與餓殍紛紛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望著明明屬於黃泉之境的女子卻爆發出了異常濃郁的生機之力。
渾濁甚至帶著血漂的黃泉水一如當時將慕尖尖拉近黃泉境一樣,匯聚成一個大手從天而下將女子透明的魂魄卷進,對著不屬於這個境界的人進行驅逐。
周圍的鬼魂望著眼前的大場面紛紛瞪大雙眼。
「她要走?以魂魄入黃泉還能活?」
「唉,你就別想了,這一看又是哪界的大能來黃泉境破階了。」
「我知道她,好像是來幫這裡的一個魂魄制傘過黃泉瀑的,多少年了,在這河畔動都不動,今日終是要走了。」
「……」
慕尖尖離開的最後一刻,低頭望見懸掛在斷橋邊的花傘,悄悄刻了一抹神識在上面。
萬一以後還來的話,有神識在就會方便很多了。
——
海霧之中,一隻海妖捂著腐爛的肚子,眯起的眼睛在反光的鱗片旁凸起,此時正狠狠地等著甲板上帶著帷帽的少年。
以往它們三人選中船隻進食,歌聲再配著瀰漫在四處的濃霧,普通人會沉浸在痛苦中無法釋懷,修士則更會產生心魔被攻破道心。
沒有人會清醒地逃出來!
而現在除了那個用法器秘術屏蔽它們秘術的男子,竟然還有一個人清醒過來了!
毒術竟是混在了霧中,無孔不入!
「不准動!」
一道吼叫從濃霧中響起,令狐濯玉心道糟糕,這才注意到被自己護在身後姐姐的身影消失。
濃霧逐漸散去,一海妖正抬起手,將自己鋒利的指甲緊貼在少女纖弱的脖頸處,用力之大已經能望見紅痕。
它自然看出船上清醒著的唯二男子似乎都異常在意這個少女,便同其他的裡應外合將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再將這人捉住。
「不想她死的話就乖乖聽話。」
那頭的無痕也注意到這處的動靜,掃過少女腳下已經開始破裂的黃泉水泡,雙目深處划過笑意。
「好好,本少爺投降好吧。」他打了個哈欠將身邊的法器收起,「真是卑鄙無恥。」
令狐濯玉緊緊盯著昏迷少女蒼白的面容,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身體逐漸僵硬,喘不過氣來。
在剛剛的打鬥中,帷帽早就不知道被吹到了哪兒去,凌亂的灰黑色頭髮下,少年深邃的雙眸泛著血色,散發著深淵一般的危險氣息。
都怪他醒得太晚了,不然姐姐也不會被捉住……
「將身上的法器全部丟掉,尤其是你!」海妖指向無痕,耳朵後的麟角因為憤怒豎起,緊接著望向盯著它的少年,被對方的威壓嚇得手中一抖,但還是接著道,「還有你!把解藥給我們,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什麼?」
女聲嗓音清甜,帶著困惑。
什麼?
海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脖頸觸到冰涼後雙眼一黑,徹底沒了生息。
另外兩個在海中的海妖震驚地望著遙遙站立在甲板中央的少女。
她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竟是一招就把他們的同伴斬殺於此!
不同於先前一個靠著法器、一個靠著兇殘冷噬的意志的兩個人,這個少女的氣息更為醇厚,身上夾雜著絲天道的氣息——
很顯然她是真的在心魔中獲得頓悟,並藉此得到了突破。
少女手拿三朵花交織而成的簪子在暗夜下閃爍著微光,她迎風站立,年輕的面容下,雙瞳卻莫名帶著時過境遷後的歲月感。
兩隻海妖掃過對方腳下流出渾濁綠色血液的同伴屍體,心中終於帶上了絲懼怕。
為什麼隨便劫到的船隻上會同時出現三塊鐵板!
在別人看來宛如凶煞的少女此時在腦中和系統天人交戰。
「你能告訴我這松柏有什麼作用嗎?」慕尖尖破防,「我差點嗝屁在裡面好不好?」
一入心魔直接屏蔽系統,還沒有她的瞳術和精神力靠譜!
系統:……
【阿這。】
「這你不給我進度條加個百來分,來個百連抽過過癮?我可是在替你擦屁股誒?」
慕尖尖在心中滔滔不絕地吐槽,直到被身邊少年的呼喚拉回現實。
「姐姐?」令狐濯玉開口,迫切地想要知道少女的安危,可撞上轉過來的雙眸後,心下一痛,他下意識開口問道,「姐姐……在心魔中待了多久?」
曾經姐姐的雙眸是什麼樣的?
清澈透明、一舉一動都閃著光亮,可如今呢?
冷靜無波,顯而易見地能在裡面望見年輪痕跡。
這樣的認知讓令狐濯玉不禁畏縮起來。
「也許是……百年?」慕尖尖回望少年,心中竟有一絲陌生轉瞬即逝,「玉玉你呢?」
照玉玉的反應來看,每個人心魔的內容不同,流逝的時間也會各不相同?
「一炷香不到。」令狐濯玉頹敗地斂下雙眸。
果然。
明明他覺得這次已經很快了。
在心魔中的一百年……姐姐到底是如何度過的呢?
「答應我,玉玉。」
令狐濯玉再次抬頭,便望見少女的雙眸哀怨。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只能呆呆地著少女的嘴角一張一合道。
「以後不要自稱『本座』了好嗎?真的好折磨人啊。」
令狐濯玉:?
姐姐……剛剛在說什麼?
【作者有話說】
令狐濯玉:在心魔中百年,姐姐到底經歷了什麼?
慕尖尖:做傘,實驗,做傘,實驗,不能吃東西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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