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爺子情緒似乎有些激動，還沒開口說話，手先捂到了唇上，然後就是一聲一聲壓抑的咳。

  「爺爺！」

  柳甜忽然有點著急，她捏了捏葉秋知的手掌，給他使眼色，讓他配合一點，「我和秋知每天都可以陪您聊天，您先好好休息，不急在這一時！」

  爺爺現在需要休息，她私心裡也不希望舊事重提，只不過是多了一絲牽絆而已罷了。

  「爺爺，您什麼都別說，您想說的我都知道。」

  葉秋知說著轉頭看著柳甜，他沉吟了片刻，一字一頓的對著柳甜說道，「爺爺，我從來沒後悔過和她結婚，以後我會彌補她。」

  「是，你要知道甜甜嫁給你，是我放下這張老臉給你求來的，你以後要是對甜甜不好」葉老爺子話說了一半，忽然淚眼婆娑，「你要是對她不好，我以後也管不著了」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葉秋知微揚著頭，深邃的眼眸忽然合上，他長睫輕顫，沉聲保證著，像是在說他不會對柳甜不好，爺爺也不會有管不到他的那天。

  說不震撼是假的，但是她來不及思考她和葉秋知之間的瑣事，現在不管是爺爺的身體，還是葉秋知那麼濃烈的脆弱，好像都比她那不值得的情感來得更有衝擊性。

  在葉家，葉秋知真正意義上的長輩可能只有一個，這種即將失去至親的感覺，讓他怎麼能挺得過去

  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她和葉秋知之間的事情已經變得次要，先安撫爺爺才是正事。

  柳甜忍著眼淚勸慰道，「爺爺，秋知說得對，您什麼時候都管得著，我和秋知會給您找最出色的大夫，您一定長命百歲的。」

  「傻孩子，爺爺的病爺爺自己知道，我去國外已經去求了大半年的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能挺這麼久，已經算幸運了，本想著再奢求老天讓我挺過這個年，我就再出國去，我不想老了還要拖累你們。」

  葉老爺子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今天和他們說完話，再讓他看一眼井顥，他也就知足了。

  「能挺的過的，馬上就要過年了，不過以後就不許您出去了，以後每一年您都會好好的和我們一起過，還有井顥，我們開開心心地一起過年。」

  柳甜微笑著和葉老爺子說話，眼淚還是沒忍住，砸下來兩顆。

  民間有個說法，說冬天不好過，對於生理機能逐漸下降和疾病逐漸增多的老年人，這個時節是比較特殊的，特別是年關這幾天。

  「好，好，好！」葉老爺子一連說了三個好，只要他的孫子和孫媳婦能每年一起過年，還有什麼不好的呢。

  葉秋知緊抿著唇瓣聽著他們爺孫兩個互相安慰，竟然有些插不進去話，他不喜歡這種傷感的場合，鬆開了柳甜的手，去走廊抽菸。

  沒過多久，柳甜從病房裡出來，她看著男人倚靠在牆上吞雲吐霧的樣子，心裡微微泛著疼。

  她單手揮開繚繞的煙霧走近他，奪過他手裡的菸蒂，摁滅在垃圾桶，畢竟她現在不能吸二手菸。

  「醫院不能抽菸。」

  柳甜輕聲提醒他。

  葉秋知只是深沉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心裡是麻木的。

  爺爺忽然病倒，醫生已經讓他準備後事了，他不會有不切實際的想法，生死這件事就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以後他身邊的親人只有這個女人了，爺爺說得對，有些話，應該是時候說了。

  「走吧，送你回病房。」

  葉秋知淡淡的道了一句，率先邁開步子，但是他沒忘，他每一步走得都特別小，特別慢。

  柳甜聽話地跟在他的身側，不想再讓他在她的身上浪費沒用的精力，爺爺的事情已經足夠讓他頭疼。

  如果她昨天就知道爺爺生病了，她昨天一定不會和他鬧，最起碼一定等到年過了之後再說。

  「爺爺的事你別太擔心，他會好的，我會讓我大哥幫忙聯繫最好的醫生，可以找一個專家團隊來會診」

  柳甜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她發現葉秋知一點反應也不給她。

  「那個你的手怎麼樣了？」

  柳甜弱弱地開口詢問，可是葉秋知依舊抿唇不語。

  她看著葉秋知的狀態實在不好，也不說話了，就和他默默地往自己的病房走。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那場宴會是你當了我的解藥？」

  在快走進病房的時候，葉秋知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開口打破了沉默。

  柳甜：「」

  柳甜詫異的看著他，他一提「解藥」兩個字讓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這輩子做的最瘋狂的事，就是她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把中了媚藥的葉秋知給強了

  所以他終於承認了！

  他知道，他果然都知道！

  她回想起自己當時笨拙地解他褲子的樣子，已然是悔不當初，爺爺說葉秋知中的藥性很烈，如果不及時紓解，怕是等不到醫生過來

  如果她知道往後餘生竟然經歷了這種煎熬，她絕對不會答應爺爺，寧可把這福氣拱手送給林玥玥，可惜那會她還是個偷偷仰慕他的小傻瓜。

  柳甜讓自己儘量維持表面的平靜，但是內里已經炸開了。

  葉秋知不知道柳甜劇烈波動的內心，深沉的眸子盯著虛無的前方，說話也沒什麼力氣，「爺爺也是一直那麼以為的。」

  柳甜故作淡定的點了點頭，爺爺當然是這麼以為的，還是爺爺找的她呢！

  等等！

  什麼叫「也？」

  什麼叫「以為！」

  她細細品味著葉秋知剛才兩句話的用詞，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她不由得驚訝地問出了聲，著急的道，「你說清楚，什麼意思？難道不是嗎？」

  「不是。」

  葉秋知這次回答得乾脆。

  柳甜的心跳隨著他輕聲吐出來的兩個字，瞬間漏了一拍，她扯住他的手，拉住他前進的腳步，怔愣地看著他。

  她甚至感覺不出來，此時此刻，她面上會是什麼樣的一種表情，她像丟了魂一樣甩開了葉秋知的手，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哪裡了，難道還有隱情嗎？

  葉秋知站定，垂眸看著眼前無所適從的小女人，臉上冷硬的表情鬆動了幾分，他一手勾住柳甜的脖子，走了一小步，唇瓣吻在她的額頭，「你從來都不是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