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許硯醒來,發現面套間裡兩個傢伙睡得正香。
懶得吵醒他們,許硯收拾好出了酒店,自己溜達著去劉氏醫館。
張憧憬和劉喬山也早早過來坐診,瞧見許硯劉喬山自樂呵,張憧憬卻有些尷尬地拱拱手道「許大夫,昨天失態了!」
「哪有的事,昨晚不過是相談甚歡,多喝了幾杯而已。」許硯笑,「我回去還吐了呢!」
「哈哈!」張憧憬兩人都笑了,尷尬氣氛消散乾淨。
許硯顧著這位聖手前輩的面子呢,全因為對他的印象實在是好。
不管是醫術還是人品上,許硯都很佩服,張憧憬依然完美符合他心中的大醫形象。
「洛總今天過來嗎?張老,咱們先去樓上聊聊?」
「好!劉老弟,今天就不幫你坐診了!」張憧憬朝劉喬山笑笑,準備上樓去。
劉喬山一聽趕忙道「別啊,現在都知道咱仨是專家會診團了,咋能你倆上樓丟下我呢?」
許硯樂呵看著,不料張憧憬很認真地說道「劉老弟,洛丫頭的情況,你幫不上啥忙的!」
「與其浪費上去浪費時間,不如在你能把握的範圍內,繼續接診!」
許硯錯愕,這話雖然說的十分誠懇,但實在是不好聽啊!
他這次回來,顯然瞧得出,劉喬山兩人已經混的混熟絡了。
包括之前他們三人會診,以及吃酒交流時,也都是三人參與。
可張憧憬剛才的話,無疑是在告訴劉喬山,小老弟,你不行的,我們今天要面對的難度很高,你玩不轉!
這種話,實在不像是張憧憬說的啊!
可在許硯的錯愕中,劉喬山卻哼哼道「行行行,誰讓我老劉,沒你們水平高呢!算了算了,我還是看點簡單的病人吧!」
「劉老弟!」張憧憬卻又正色道「病勢有簡單複雜,但病情不可輕視之,此為大忌啊!」
「哼!還用你說,知道了知道了!」劉喬山背著手去藥房了。
張憧憬望著他背影,還有些擔憂似的。
許硯見狀卻瞧明白過來,不由笑道「張老放心,劉老醫術沒問題的,向來也不會在看病上著急馬虎。」
「也對也對!」張憧憬這才鬆口氣,趕緊請許硯先上樓。
許硯卻認真地趕緊攙著他,緩步上樓。
許硯是真瞧明白了,張憧憬剛才的話,完全沒有任何擠兌劉喬山的意思,他說的很認真,也完全是真誠的。
因為劉喬山的水平,跟他或者許硯之間,確實都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張憧憬的意思是,劉喬山沒必要浪費時間,非要試圖跟上他們的步伐幫洛晚傾看病,有這個時間和精力,還不如多接診幾個普通病人呢!
這番話,不是出於否定,恰恰是因為對劉喬山醫術醫德的認可,才希望他能在正確方向上做的更好。
劉喬山顯然也明白這些道理,自然不是真生氣了,哼哼幾聲,也不過是表達下不能湊熱鬧的不滿。
總的來說,張憧憬能這麼為劉喬山考量,能真誠地開這個口,就足夠讓許硯佩服的。
起碼許硯覺得,他恐怕很難做到這種坦誠,去在意甚至關切一個認識不久的同行朋友。
樓上單獨診室里,兩人先後進門,彼此都客氣的不行。
「許大夫,這是我前幾次給洛丫頭診斷的病案,請過目!」
「張老不用這麼客氣,我自己看就行!」
「好好,這是上次用藥的思路,中間有所塗改,略顯潦草,抱歉!」
「不礙事不礙事,我看得懂!」
許硯有點冒汗,主要是這張老實在太客氣了!
不過,他認真看起張憧憬的醫案,第一眼就心頭讚嘆!
這是他見過最工整詳細的醫案,簡直能用漂亮完美來形容,完全是模板級的!
「寫的也囉嗦了些?實在是習慣了……」張憧憬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不是
囉嗦,是詳細!」許硯感慨道「張老您的醫案,連病人的高矮胖瘦膚色都有,看病案如跟病人當面啊!」
許硯收斂心思,跟著醫案內容,仿佛重新對洛晚傾又進行了幾次診斷。
看完辨症思考部分,許硯心情微微沉重,洛晚傾雖然沒再像之前似的突發昏厥,可心痛的症狀越來越明顯。
按照詳細的辨症來看,青火蟲很可能再次壯大了!
許硯暗暗思索著應對之法,目光下移繼續看向用藥思路,開始有些心不在焉,可看著看著猛然愣住,暗暗驚奇!
他之前包括昨天一起會診,都沒太留意過張憧憬開方的路數,現在一看才發現,他用藥十分輕靈,而且不循經方獨闢蹊徑,十分有意思!
「張老,你的方子洛總用過之後效果如何?」許硯突然詢問。
張憧憬汗顏道「說來慚愧,以往就算是重症,也能效如桴鼓一劑見效,可洛丫頭的這毛病,卻收效甚微,我不得已幾番調整,可幾番都不夠如意!」
許硯嘴角扯了扯,趕緊翻看後面的再診記錄,赫然發現,洛晚傾的症狀,竟然真有被遏制的趨勢!
用藥,竟然能影響到青火蟲這種邪物?許硯內心震撼!
他之前想都沒敢想這方面,只靠著醫經中特殊的針陣法進行壓制,效果雖然好,卻也有時效性。
張憧憬竟然能用藥就起作用,這簡直是給許硯又推開了一扇大門!
另外也由此可見,這位聖手醫者可真不是蓋的啊!
放下病案,許硯深吸口氣,認真詢問「張老,您聽劉老說過青火蟲的事嗎?」
張憧憬微愣,點頭道「倒是……聽說了。」
「不過,我並沒有見過青火蟲,也沒見過這種記載,所以並沒採信。」
許硯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憧憬還當他有意見,趕緊解釋道「是我見識不足了,所以只能在自己的範圍內,想辦法解決。」
「後來我想到,咱們中醫家,自古診治也無非是辨證施治。」
「任何病,無非是人體陰陽偏頗正氣有損,而誘發出的偏,偏便是病!」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管青火蟲,只以守為攻便好!」
認真說著,張憧憬又有些尷尬,「只是,效果並不理想……讓許大夫見笑了!」
許硯卻聽得有些豁然開朗!
他突然意識到,之前無論是面對血線蠱還是紅艷蠱,再包括現在的青火蟲,思路其實一直被手段給限制了!
他擅長針灸,因為針灸是中醫上的殺伐之道,跟用藥相比,大多數時候都要能勢如雷霆,出手便見效!
再加上,正統中醫傳承中,對於救急救重,向來也是針灸為先!
正因為有這些認知,在遇到蠱蟲之類時,自然而然地會想用針灸,以至於不知不覺中,形成了依賴針灸!
但張憧憬,卻像是有一顆赤子之心!
他不會針灸嗎?身為聖手自然也精通!
可他卻堅持最根本的辨症施治,並且見效了,這無疑是給許硯上了一課啊!
針灸有用,卻在應急救危。
之前血線蠱之類的能用針灸去除,但是青火蟲卻已經不行!
因為血線蠱是依附,而青火蟲更像是寄生,邪氣更盛!
一旦試著強行驅除,本身也是對患者自身的重創,十分危險!
所以,得用藥,還是要歸於用藥,才是真正的良方!
想到這兒,許硯突然正色,認認真真對著張憧憬躬身一拜!
「哎呀許大夫,使不得使不得,你這是做什麼!」張憧憬嚇一跳,有些不知所措,趕緊也同樣地躬身給許硯……拜了回來!
許硯哭笑不得,起身認真道「張老您說得對,其實行醫治病,有時候真不該想那麼多的!」
「這一拜,謝您讓我大受啟發啊!」
「哪有哪有啊!」張憧憬有些好奇,更多還是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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