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網友的故事讓我感到很震撼。他講的故事，正是前幾天城市裡發生的一起紙人殺人案。他以恐怖小說的形式寫了出來，並且每個細節都描寫得很到位，仿佛是自己親眼目睹一樣。

  牆上的鐘忽然響了，發出沉悶的聲響，迴蕩的屋子裡。我正了正身子，又把郵件從頭看了一遍。

  我不知道整個故事是他自己借著紙人的案子編出來的，還是本身這就是個真實的故事？窗外的雨漸漸停了，我的心裡卻湧上了很多疑問。

  我忽然很想知道紙人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紙人去了哪裡

  我在明安精神研究所，見到了周景。他貼在牆角，眼神驚恐地看著對面的護士和醫生，嘴裡顫聲喊著，紙人，紙人。

  醫生說，他的精神崩潰到了極點，難道真的見鬼了不成。

  醫生和護士走後，周景的情緒明顯安靜下來。我頓了頓，坐到了他的床邊。

  紙人，走了，他看了看外面，話打了個結。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他，紙人去了哪裡？

  周景的瞳孔忽然開始收縮，我放下紙人便回去了，等我再回去時，紙人變成了真人，死了，我，周景的情緒一下又高亢起來，呼吸急促地望著上空。我慌忙按下了床頭的急救鈴。

  醫生進來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他很快睡著了。

  走出明安精神研究所，我見到了高成，負責那個案子的警察。

  我說，周景是無辜的。

  為什麼，高成反口問我。

  直覺，我脫口而出。

  高成笑了笑，我知道周景是無辜的，案子還有很多疑點。比如說。

  比如說，黃琳死了的那個傍晚，來周景店裡的女人是誰？壽衣店遭賊，究竟偷了什麼？再比如，那個女人給周景的定金為什麼只剩下一百塊錢，是不是被人偷走了？還有，周景扎的那個林明風的紙人又去了哪裡？我打斷了他的話。

  你很清楚案子。高成笑了笑。

  有人告訴我整個案情，我看著他說。

  高成沒有說話，向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了。

  離開明安精神研究所，我去了周景的壽衣店，他的堂叔已經回來了。他沒想到自己外出後，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警察說還需要調查，所以壽衣店裡東西都沒動。

  我去壽衣店的閣樓看了看，那裡空間很是狹隘，只有一張小小的木床支在上面。在床頭，我看見一張照片，照片是個女的，樣子很清秀。

  坐在閣樓上，樓下的聲音聽得並不清楚。我一直不明白，周景那天晚上做的那個夢中夢？夢中夢在科學的角度上也沒有正確的解釋，更讓我費解的是，給我郵件的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能如此明白整個事情的經過。

  走出壽衣店時，天已經黑了。通往市區的路是一個深邃的巷子，當初周景就是走著這條路把紙人送出去的。重新走著他走過的路，我的心裡竟然莫名地顫動。那個紙人去了哪裡，其實是最讓我費解的問題。而紙人變成林明風的屍體更是讓我覺得奇怪，我想到了幾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周景出門被人跟蹤，當他把紙人放到十字路口時，跟蹤的人迅速把林明風的屍體打扮成紙人的樣子，擺到那裡。

  這種可能性比較大，可跟蹤的人需要準確的知道，周景會在晚上把紙人扔出去。如果，周景把紙人銷毀，或者周景把紙人燒掉，他的計劃便無法實施。

  第二種可能，如同周景的父親說的一樣，是紙人咒。不過這種說法，畢竟不太現實。如果真有這種咒語的話，為什麼紙人沒有在壽衣店直接變成林明風的屍體，而偏偏要在周景放下紙人回去後再折身回來的那一段時間下手。

  第三種可能，那就是周景本身就是兇手，當初出門時他拎的根本就不是紙人，而是林明風的屍體。那樣的話，很好解釋，他是裝瘋。可那樣的話，他的動機是什麼，他和林明風無愁無怨。如果是黃琳收買周景，這樣的話，又牽連出另一個問題，當時黃琳來壽衣店的時候，黃琳已經死了。那來壽衣店訂紙人的這個女人是誰。這也許就是整個案子的關鍵。

  車子到了市區，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像是一道明亮的光路。我不知道，給我郵件的人和周景究竟有什麼關係，還有高成他到底在猶豫什麼？

  一百塊錢

  早上，我接到了高成的電話，他說林明風和黃琳的葬禮今天在西陵公墓舉行。出門我才發現，天下著小雨，望著陰沉沉的天，我的心莫名地陰了下去。

  為林明風和黃琳舉行葬禮的是林明風的公司。到了葬禮的現場，我才知道原來林明風竟然是市里一家有名的上市公司總裁。

  葬禮很隆重，每個人肅穆地站在那裡，雨水打下來，沖刷著青色的墓碑，裂裂作響。

  高成一語不發，他的眼睛一直看著人群中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穿著件黑色的套衣，表情哀默地站在那裡。那個女人的樣子有點熟悉，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一直到葬禮結束，女人才隨著人群轉身離開。

  那個女人叫趙穎，是林明風的情婦。高成忽然說話了。

  你怎麼知道？我愣住了。

  我調查過，林明風的案子倉促結案，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關係。高成顫了顫嘴角說。

  她，

  是的，她是最大的嫌疑。高成說著，收起了傘。

  天已放晴，雨後的空氣里，瀰漫著一種清新的感覺。我坐在高成的車上，高成點了根煙，說，周景留下的那一百塊錢，我找技術部的人化驗過了，上面有殘留的「達菲」成分。

  「達菲」，那不是一種致幻藥物嗎？我猛然說道。

  是的，所以，周景有可能是在精神不被自己支配下作案的。高成嘆了口氣說。

  是不是，周景的案子，有什麼壓力，我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高成轉頭看了看我，沒有說話，發動了車子。

  告別高成，在回去的路上，我竟然看見了趙穎。她一個人走在前面，戴著一副墨鏡，低著頭，如果不仔細注意，很難看出是她。

  我跟著趙穎半個多小時，最後她在了一棟灰色的建築樓前停了下來。趙穎四處看了看，才匆匆地走了上去。

  她上了三樓，然後，鑽進了一個房間裡。我看了看，那是一家普通的居民房。

  她來這裡做什麼，或者說她來見誰。一些疑問很快出現在我腦子裡。我想是不是應該和高成聯繫一下。

  正在思考的時候，裡面突然傳來了趙穎哀哀的哭聲，伴著含糊不清的囈語。我心裡一怔，然後，推開了門。

  房間裡亮著昏暗的燈，我看見趙穎抱著一個紙人正在嚎啕大哭。

  那個紙人，赫然是林明風的樣子。

  我一下愣在了那裡，趙穎抬起頭看我，滿眼都是眼淚。屋裡的燈暗了暗，接著熄滅了。

  一個漆黑的房間，一個抱著紙人痛哭的女人。這樣的場景，一直都是在我描述的恐怖小說里才出現的，而現在卻如此真實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短瞬的黑暗後，燈又亮了。趙穎已經被紙人放到了一邊，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坐到了床邊。

  我，我剛想開口。

  今天的葬禮上，我看見你和那個警察在一起。趙穎打斷了我的話。

  那，紙人怎麼會在這裡。我看了看旁邊的紙人問道。

  趙穎眼神幽怨地看了看我，然後，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完美計劃

  趙穎是兩年前認識林明風的，那時，趙穎剛上大學。林明風是學校請來為經濟系講課的特邀嘉賓。林明風在講台上淵博的知識和風度翩翩的講解深深地吸引了趙穎。

  講完課，趙穎找到了林明風，請他為自己簽了名。這是他們的相識，也是整個悲劇的開始。

  再一次見到林明風是兩個星期後，那次趙穎從酒吧出來，看見林明風靠在車邊抽菸。於是，趙穎主動上去和他搭訕。

  後來，趙穎上了他的車，兩個人去了酒店。

  第二天，林明風很是自責。他給了趙穎很多錢，趙穎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林明風事業有成，卻和自己的妻子黃琳感情不和。他不想因為其他事情影響自己的前程。

  趙穎什麼也沒說，一切仿佛沒有發生一樣。漸漸地，林明風找趙穎的次數越來越多。

  一直到上個月，趙穎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在婚禮上遇見了林明風和黃琳。林明風看見趙穎，如同不認識一樣。那一刻，趙穎才知道原來在林明風的心裡，根本就沒有自己。回去後，她要求林明風和黃琳離婚。林明風不答應。最後，趙穎威脅他，如果他不和黃琳離婚，自己便把事情抖出去。看書喇

  林明風沒有辦法同意，因為如果離婚的話，公司屬於黃琳的股份便會撤去。那麼，他的一切就都完了。最後，趙穎幫他出了個主意，殺掉黃琳。起先，林明風死活不答應，黃琳雖然和林明風沒什麼感情，可畢竟是他的結髮妻子。

  那一次的談話不歡而散。後來的一天，林明風突然來找趙穎，說他和黃琳吵架，一急之下，林明風失手殺了她。

  趙穎心裡又急又喜，她慌忙和林明風商量辦法。然後偽造了黃琳自殺的現場。在黃琳的口袋裡她還發現了一盒錄影帶，她偷偷裝了起來。回到家，趙穎把錄影帶放到錄音機里一聽，裡面是林明風和另一個女人的對話，趙穎聽完，不禁後背發麻。

  林明風還有別的女人，他們的對話是黃琳死後，讓趙穎去做替死鬼。趙穎本來就覺得奇怪，好好的，林明風怎麼會殺死黃琳，原來這一切是個陰謀。

  思來想去，趙穎將計就計，她把自己化成黃琳的樣子去周景的壽衣店訂了一個紙人，讓他按照林明風的樣子去做。她在壽衣店的紙人上放了一個小電器，所以紙人會無緣無故發出輕笑聲。她還把帶有「達菲」藥物的鈔票給周景，晚上睡覺的時候，周景聞過有藥物的鈔票，所以出現了夢中夢的幻覺。

  回去後，她把壽衣店的單據放到黃琳的口袋裡，這一切很好解釋，對於林明風，他以為趙穎在為他開脫。

  趙穎的外公以前也是開壽衣店的，所以對於紙人咒她了解一點。她知道周景知道紙人咒後，一定會把紙人扔掉。

  她把林明風騙出來，然後殺掉。接著，趙穎便在壽衣店外蹲守，周景把紙人放到十字路口後，她便把屍體換掉。

  林明風死後，趙穎無意中發現那盒錄影帶其實是黃琳找人做的，裡面的聲音就是黃琳，只不過用電腦加工了而已。趙穎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她夜夜做噩夢，夢見林明風回來找她。她想去自首，卻又沒勇氣。

  最後，她說她想一個人靜靜，然後便去警察局。

  紙人的背後

  高成接到我的電話後，很快便趕了過來。

  趙穎把門反鎖了，怎麼叫都不應。於是，高成把門撞開了。

  趙穎死了，抱著林明風的紙人，安詳的躺在地上，血從她的手腕處開出了一朵明媚的花。

  我把事情經過和高成詳細的說了一下，高成聽完，眉頭緊鎖。不過，最終他決定徹底結案。

  從警察局出來，我和高成又一次去了明安精神研究所。

  周景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我們進去的時候，他正和他的同學在說什麼。醫生說，他的病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了。

  他的同學很感謝我們幫周景擺脫了嫌疑，周景顯得也很是高興。我望著周景和他的同學，我不知道他們中間是不是有那個給我發郵件的人。不過，不管怎樣，事情已經結束了，畢竟他們還是孩子。

  回去的路上，高成告訴了我為什麼當時匆匆結案的原因，趙穎的父親其實是市里一位領導，所以上面讓他早早結案。其實，高成早就知道趙穎便是兇手。只是一直沒有直接的證據，可沒想到的是趙穎竟然自己交代了。看來，人最大的考驗不是別的，是自己的良知和內心。

  案子結束了，坐在電腦前整理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那天在壽衣店的閣樓上，我見到的那張照片上的女孩，應該就是趙穎。如果是這樣的話，林明風的死究竟是怎樣，還是一個迷。

  網通的朋友給我打來電話說，給我發郵件的ip地址是市明安精神研究所。

  給我發郵件的人到底是誰呢？我的心裡又狐疑了。不過，也許是我的職業敏感吧，就像高成說的一樣，既然，案件已經結束了，一切就讓它結束吧。